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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回憶錄

發布時間: 2022-07-31 12:45:43

⑴ 法律職業者如何認識自己

�0�2�0�2�0�2 新中國成立以來,法律職業主義空前發展:法律人在主流社會中的地位不斷提高,國家對司法的重視和資源投入也在不斷加大。法律職業人的素質亦不斷提升,但這並不意味著中國的法律職業共同體及法傳統已然形成
□施鵬鵬 拉·封丹在人生的最後一篇寓言《法官、醫者和隱士》中寫到法律職業者的困惑,「第一位聖人親眼見到財產訴訟過程中人們焦慮的心情和案子的久拖不決,對此深有感觸,自願擔任法官審理案子,並不計任何報酬。人世間,他樂善好施,從不聚斂錢財。自從制定了法律以後,人們由於自己的罪惡,把人生一半的時間花費在打官司上,他可能是四分之三的時間,甚至是一輩子。這位法官還以為自己能夠徹底根除人類這種瘋狂而令人厭惡的慾望呢……(但法官深陷困境),因為沒有一個訴訟人感到滿意,當事者雙方都不服從判決。他們覺得法官的判決從來都不公正。類似的說法使法官心灰意冷」。法官遂求教於隱士。隱士說:「自己要認真總結經驗,誰能比你們自己更清楚自己需要什麼?上帝告誡每一位,首先你需學會認識自己。……看來只有找到一個寧靜的地方認真思索才能找到答案。到別處去找尋幸福將是糊塗之至」。法官最終選擇了隱士的生活,「眾人皆有以,而我獨頑且鄙。我獨異於人,而貴食母」(《道德經·絕學無憂篇》)。但法律職業主義之問卻遺留了下來:這也是鐫刻在古希臘德爾斐阿波羅神廟門柱上的箴言——認識你自己。
西方法律職業主義的形成源於「兩大意識形態的分離」:即法律與政治的分離以及法律與宗教傳統的分離。法律與政治的分離發生於英國17世紀。首席大法官愛德華·柯克爵士與英王詹姆斯一世的精典對話至今仍為法律人津津樂道:詹姆斯一世說:「依朕意,法是以例行為基礎的,故爾朕及他人與法官同樣具有理性」。柯克法官回答到,「不錯,陛下具有偉大的天賦和淵博的知識。但是陛下並沒有研讀英格蘭領地的各種法規。涉及臣民的生命、繼承、所有物或金錢等的訴訟的決定,不是根據自然理性,而是根據有關法的技術例行和判斷」。英王最終因未受職業法律訓練而不得參與王室法庭的審判。這也直接導致「政治的事務回歸政客,法律的事務回歸法律人」,法律人和政客開始各司其職、互不幹涉;法律與宗教的分離則可追溯至十一世紀大學制度的確立。神學、哲學與法學在彼時已分離,成為各自獨立的學科。中世紀的學術研究高度文本化,但法律人與神學家所依據的知識文本並不相同:神學家解讀的是《聖經》,而法律人研究的則是《民法大全》。聖典學者所培養出的技術職能更接近於法律人,而非神學家。因為他們的研究材料是羅馬教皇的法令,這些法令的結構更接近《民法大全》而非《聖經》。法律傳統在當時已很大程度上被世俗化。法律人也因此逐漸與神學家分離開來。
西方法律職業的獨立創設了現代西方法傳統的一些核心要素。施勒辛格教授將其總結如下:「一,法律由一系列獨立於(盡管必然受到影響)宗教、道德及其它社會規范的規則組成;二,法律是維護社會秩序及解決糾紛首要且最為重要的機制;三,法律存在的目的不僅為了規范個人行為,也為了規范國家行為:意即,統治者與被統治者都應遵守法律;四,糾紛解決涉及預設的、一般的、抽象的及非個人規則的適用,因此僅有部分嚴格受限的事實為規則的適用對象,屬於糾紛解決的范圍之列。所有其它的事件或情境、所有當事人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以及使爭議復雜化的單方議題都不屬於糾紛解決對象,應予以忽略;五,糾紛解決被視為一種零和賽局:一方勝訴,一方敗訴。目的是為了確定是非曲直,支持正確一方,而非恢復或重塑當事人的和諧關系或者促進其將來的合作」。此外,也最為重要的,「在法律帝國里,法院是帝國的首都,而法官則是帝國的王侯。法院和法官對於法治的實現至關重要,他們是正義的守護者」(德沃金《法律帝國》)。
新中國成立以來,法律職業主義空前發展:法律人在主流社會中的地位不斷提高,公眾及媒體對司法的關注與利用日益增加,訴訟數量持續增長,國家對司法的重視和資源投入也在不斷加大。法律教育的規模以及法律職業的規模和數量均以空前的速度發展。法庭儀式日益正統,法律職業人的素質亦不斷提升,但這並不意味著中國的法律職業共同體及法傳統已然形成。其最核心的原因在於中國的政治程序與法律程序無法分離、各自不能獨立運作。專業法律在社會管制模式中不佔支配地位。政府可能會盡力遵守法律,但亦可因周圍的環境及維護政權之需要拒絕遵守法律。在法律規則的日常運作中,政治權力主導型的非正式決策形式模式充斥著整個法律系統。如施勒辛格教授所尖銳指出的,「人們通常會認為明智的做法應是謀求權貴人士的庇護而非堅持法律權利之於國家的限制」。此治理模式下必然導致:國家機構對社會的控制有限;法院弱勢;政治對司法活動干預過多;警察刑訊逼供的現象嚴重;政府嘗試對主要法律制度進行持續的改革;法律文化受域外模式影響嚴重,且通常因政治權力而被邊緣化;法律作品貧乏;司法意見有限傳播;缺乏受專業法律訓練的職業群體;以及公共決策過程的高度官僚化(烏戈·馬太《三種法律模式:世界法律制度的類型與變革》)。
當然,法律職業主義是西方法律傳統的基本要素及象徵。對於非西方國家而言,法制現代化及法律職業主義的形成並非一個簡單的理念或觀念問題,而涉及到司法體制改革的核心問題,難度極高。這既需法律人的全力推動,更需政治家的睿智和洞見。寓言里的隱士輕輕吟頌:「攪渾的濁水就像是片厚厚的雲……只有讓水靜下來,你們才能看清楚自己」。蘇格拉底的訓誡依然清晰可聞,「那裡是你進入神廟的必經之路……就是認識你自己」(色諾芬《回憶錄》)。

⑵ 名人傳精彩片段

(一)《貝多芬傳》節選
他矮小臃腫,外表結實,生就運動家般的骨骼。一張土紅色的寬大的臉,到晚年才皮膚變得病態而黃黃的,尤其是冬天,當他關在室內遠離田野的時候。額角隆起,寬大無比。烏黑的頭發,異乎尋常的濃密,好似梳子從未在上面光臨過,到處逆立,賽似「梅杜薩頭上的亂蛇」(梅杜薩,又譯「墨杜薩」,是希臘神話中的蛇發女妖。編者注)。眼中燃燒著一股奇異的威力,使所有見到他的人為之震懾;但大多數人不能分辨它們微妙的區別。因為在褐色而悲壯的臉上,這雙眼睛射出一道獷野的光,所以大家總以為是黑的;其實卻是灰藍的。平時又細小又深陷,興奮或憤怒的時光才大張起來,在眼眶中旋轉,那才奇妙地反映出它們真正的思想。他往往用憂郁的目光向天凝視。寬大的鼻子又短又方,竟是獅子的相貌。一張細膩的嘴巴,但下唇常有比上唇前突的傾向。牙床結實得厲害,似乎可以磕破核桃。左邊的下巴有一個深陷的小窩,使他的臉顯得古怪地不對稱。據莫舍勒斯說:「他的微笑是很美的,談話之間有一副往往可愛而令人高興的神氣。但另一方面,他的笑卻是不愉快的,粗野的,難看的,並且為時很短」,——那是一個不慣於歡樂的人的笑。他通常的表情是憂郁的,顯示出「一種無可療治的哀傷」。一八二五年,雷斯塔伯說看見「他溫柔的眼睛及其劇烈的痛苦」時,他需要竭盡全力才能止住眼淚。一年以後,布勞恩•馮•布勞恩塔爾在一家酒店裡遇見他,坐在一隅抽著一支長煙斗,閉著眼睛,那是他臨死以前與日俱增的習慣。一個朋友向他說話。他悲哀地微笑,從袋裡掏出一本小小的談話手冊;然後用著聾子慣有的尖銳的聲音,教人家把要說的話寫下來。——他的臉色時常變化,或是在鋼琴上被人無意中撞見的時候,或是突然有所感應的時候,有時甚至在街上,使路人大為出驚。「臉上的肌肉突然隆起,血管膨脹;獷野的眼睛變得加倍可怕;嘴巴發抖;彷彿一個魔術家召來了妖魔而反被妖魔制服一般」,那是莎士比亞式的面目。尤利烏斯•貝內迪克特說他無異「李爾王」。
像貝多芬那樣,心靈已因疾病而變得虛弱的時候,狂亂的情緒更有把它完全毀滅的危險。他一生就只是這一次,似乎到了顛蹶的關頭;他經歷著一個絕望的苦悶時期,只消讀他那時寫給兄弟卡爾與約翰的遺囑便可知道,遺囑上註明「等我死後開拆」。這是慘痛之極的呼聲,也是反抗的呼聲。我們聽著不由不充滿著憐憫,他差不多要結束他的生命了。就只靠著他堅強的道德情操才把他止住。他對病癒的最後的希望沒有了。「連一向支持我的卓絕的勇氣也消失了。噢,神!給我一天真正的歡樂罷,就是一天也好!我沒有聽到歡樂的深遠的聲音已經多久!什麼時候,噢!我的上帝,什麼時候我再能與他相遇?……永遠不?——不?——不,這太殘酷了!」
這是臨終的哀訴;可是貝多芬還活了二十五年。他的強毅的天性不能遇到磨難就屈服。「我的體力和智力突飛猛進……我的青春,是的,我感到我的青春不過才開始。我窺見我不能加以肯定的目標,我每天都迫近它一些。……噢!如果我擺脫了這疾病,我將擁抱世界!……一些休息都沒有!除了睡眠之外我不知道還有什麼休息;而可憐我對於睡眠不得不花費比從前更多的時間。但願我能在疾病中解放出一半:那時候!……不,我受不了。我要扼住命運的咽喉。它決不能使我完全屈服……噢!能把人生活上幾百次,真是多美!」
愛情把他遺棄了。一八一0年,他重又變成孤獨;但光榮已經來到,他也顯然感到自己的威力。他正當盛年。他完全放縱他的暴烈與粗獷的性情,對於社會,對於習俗,對於旁人的意見,對一切都不顧慮。他還有什麼需要畏懼,需要敷衍?愛情,沒有了;野心,沒有了。所剩下的只有力,力的歡樂,需要應用它,甚至濫用它。「力,這才是和尋常人不同的人的精神!」他重復不修邊幅,舉止也愈加放肆。他知道他有權言所欲言,即對世間最大的人物亦然如此。「除了仁慈以外,我不承認還有什麼優越的標記」,這是他一八一二年七月十七日所寫的說話。貝蒂娜•布倫塔諾那時看見他,說「沒有一個皇帝對於自己的力有他那樣堅強的意識」。她被他的威力懾服了,寫信給歌德時說道:「當我初次看見他時,整個世界在我面前消失了,貝多芬使我忘記了世界,甚至忘記了你,噢,歌德!……我敢斷言,這個人物遠遠地走在現代文明之前,而我相信我這句話是不錯的。」
歌德設法要認識貝多芬。一八一二年,終於他們在波希米亞的浴場特普利茲地方相遇,結果卻不很投機。貝多芬熱烈佩服著歌德的天才;但他過於自由和過於暴烈的性格,不能和歌德的性格融和,而不免於傷害它。他曾敘述他們一同散步的情景,當時這位驕傲的共和黨人,把魏瑪大公的樞密參贊教訓了一頓,使歌德永遠不能原諒。
「君王與公卿盡可造成教授與機要參贊,盡可賞賜他們頭銜與勛章;但他們不能造成偉大的人物,不能造成超臨庸俗社會的心靈;……而當像我和歌德這樣兩個人在一起時,這般君侯貴胄應當感到我們的偉大。——昨天,我們在歸路上遇見全體皇族。我們遠遠里就已看見。歌德掙脫了我的手臂,站在大路一旁。我徒然對他說盡我所有的話,不能使他再走一步。於是我按了一按帽子,扣上外衣的鈕子,背著手,往最密的人叢中撞去。親王與近臣密密層層;太子魯道夫對我脫帽;皇後先對我招呼。——那些大人先生是認得我的。——為了好玩起計,我看著這隊人馬在歌德面前經過。他站在路邊上,深深地彎著腰,帽子拿在手裡。事後我大大地教訓了他一頓,毫不同他客氣。……」
而歌德也沒有忘記。
在此悲苦的深淵里,貝多芬從事於謳歌歡樂。
這是他畢生的計劃。從一七九三年他在波恩時起就有這個念頭。他一生要歌唱歡樂,把這歌唱作為他某一大作品的結局。
這個不幸的人永遠受著憂患折磨,永遠想謳歌「歡樂」之美;然而年復一年,他延宕著這樁事業,因為他老是卷在熱情與哀傷的旋渦內。直到生命的最後一日他才完成了心願,可是完成的時候是何等的偉大!
當歡樂的主題初次出現時,樂隊忽然中止;出其不意地一片靜默;這使歌唱的開始帶著一種神秘與神明的氣概。而這是不錯的:這個主題的確是一個神明。「歡樂」自天而降,包裹在非現實的寧靜中間:它用柔和的氣息撫慰著痛苦;而它溜滑到大病初癒的人的心坎中時,第一下的撫摩又是那麼溫柔,令人如貝多芬的那個朋友一樣,禁不住因「看到他柔和的眼睛而為之下淚。」當主題接著過渡到人聲上去時,先由低音表現,帶著一種嚴肅而受壓迫的情調。慢慢地,「歡樂」抓住了生命。這是一種征服,一場對痛苦的斗爭。然後是進行曲的節奏,浩浩盪盪的軍隊,男高音熱烈急促的歌,在這些沸騰的樂章內,我們可以聽到貝多芬的氣息,他的呼吸,與他受著感應的呼喊的節奏,活現出他在田野間賓士,作著他的樂曲,受著如醉如狂的激情鼓動,宛如大雷雨中的李爾老王。在戰爭的歡樂之後,是宗教的醉意;隨後又是神聖的宴會,又是愛的興奮。整個的人類向天張著手臂,大聲疾呼著撲向「歡樂」,把它緊緊地摟在懷里。
巨人的巨著終於戰勝了群眾的庸俗。
一八二四年五月七日,在維也納舉行《D調彌散曲》和《第九交響曲》的第一次演奏會,獲得空前的成功。情況之熱烈,幾乎含有暴動的性質。當貝多芬出場時,受到群眾五次鼓掌的歡迎;在此講究禮節的國家,對皇族的出場,習慣也只用三次的鼓掌禮。因此警察不得不出面干涉。交響曲引起狂熱的騷動。許多人哭起來。貝多芬在終場以後感動得暈去;大家把他抬到申德勒家,他朦朦朧朧地和衣睡著,不飲不食,直到次日早上。可是勝利是暫時的,對貝多芬毫無盈利。音樂會不曾給他掙什麼錢。物質生活的窘迫依然如故。他貧病交迫,孤獨無依,可是戰勝了:——戰勝了人類的平庸,戰勝了自己的命運,戰勝了他的痛苦。

(二)《米開朗琪羅傳》節選
在翡冷翠的國家美術館中,有一座為米開朗琪羅稱為《勝利者》的白石雕像。這是一個裸露的青年,生成美麗的軀體,低低的額上垂覆著鬈曲的頭發。昂昂地站著,他的膝蓋踞曲在一個鬍髭滿面的囚人背上,囚人蜷伏著,頭伸向前面,如一匹牛。可是勝利者並不注視他。即在他的拳頭將要擊下去的一剎那,他停住了,滿是沉鬱之感的嘴巴和猶豫的目光轉向別處去了。手臂折轉去向著肩頭:身子往後仰著;他不再要勝利,勝利使他厭惡。他已征服了,但亦被征服了。
這幅英雄的惶惑之像,這個折了翅翼的勝利之神,在米開朗琪羅全部作品中是永留在工作室中的惟一的作品,以後,達涅爾•特•沃爾泰雷想把它安置在米氏墓上。它即是米開朗琪羅自己,即是他全生涯的象徵。

他是孤獨的。——他恨人;他亦被人恨。他愛人;他不被人愛。人們對他又是欽佩,又是畏懼。晚年,他令人發生一種宗教般的尊敬。他威臨著他的時代。那時,他稍微鎮靜了些。他從高處看人,人們從低處看他。他從沒有休息,也從沒有最微賤的生靈所享受的溫柔——即在一生能有一分鍾的時間在別人的愛撫中睡眠。婦人的愛情於他是無緣的。在這荒漠的天空,只有維多利亞•科隆娜的冷靜而純潔的友誼,如明星一般照耀了一剎那。周圍盡是黑夜,他的思想如流星一般在黑暗中劇烈旋轉,他的意念與幻夢在其中回盪。貝多芬卻從沒有這種情境。因為這黑夜即在米開朗琪羅自己的心中。貝多芬的憂郁是人類的過失;他天性是快樂的,他希望快樂。米開朗琪羅卻是內心憂郁,這憂郁令人害怕,一切的人本能地逃避他。他在周圍造成一片空虛。
這還算不得什麼。最壞的並非是成為孤獨,卻是對自己亦孤獨了,和自己也不能生活,不能為自己的主宰,而且否認自己,與自己斗爭,毀壞自己。他的心魂永遠在欺妄他的天才。人們時常說起他有一種「反對自己」的宿命,使他不能實現他任何偉大的計劃。這宿命便是他自己。他的不幸的關鍵足以解釋他一生的悲劇——而為人們所最少看到或不敢去看的關鍵,——只是缺乏意志和賦性懦怯。
在藝術上、政治上,在他一切行動和一切思想上,他都是優柔寡斷的。在兩件作品、兩項計劃、兩個部分中間,他不能選擇。關於尤利烏斯二世的紀念建築、聖洛倫佐的屋面、梅迪契的墓等等的歷史都足以證明他這種猶豫。他開始,開始,卻不能有何結果。他要,他又不要。他才選定,他已開始懷疑。在他生命終了的時光,他什麼也沒有完成:他厭棄一切。人家說他的工作是強迫的;人家把朝三暮四、計劃無定之責,加在他的委託人身上。其實如果他決定拒絕的話,他的主使人正無法強迫他呢。可是他不敢拒絕。
他是弱者。他在種種方面都是弱者,為了德性和為了膽怯。他是心地怯弱的。他為種種思慮而苦悶,在一個性格堅強的人,這一切思慮全都可以丟開的。因為他把責任心誇大之故,便自以為不得不去干那最平庸的工作,為任何匠人可以比他做得更好的工作。他既不能履行他的義務,也不能把它忘掉。
他為了謹慎與恐懼而變得怯弱。為尤利烏斯二世所稱為「可怕的人」,同樣被瓦薩里稱做「謹慎者」,——「使任何人,甚至使教皇也害怕的」人會害怕一切。他在親王權貴面前是怯弱的,——可是他又最瞧不起在親王權貴面前顯得怯弱的人,他把他們叫做「親王們的荷重的驢子」。——他要躲避教皇;他卻留著,他服從教皇。他容忍他的主人們的蠻橫無理的信,他恭敬地答復他們。有時,他反抗起來,他驕傲地說話;——但他永遠讓步。直到死,他努力掙扎,可沒有力量奮斗。教皇克雷芒七世——和一般的意見相反——在所有的教皇中是對他最慈和的人,他認識他的弱點;他也憐憫他。
他的全部的尊嚴會在愛情面前喪失。他在壞蛋面前顯得十分卑怯。他把一個可愛的但是平庸的人,如托馬索•卡瓦列里當作一個了不得的天才。
至少,愛情使他這些弱點顯得動人。當他為了恐懼之故而顯得怯弱時,這怯弱只是——人們不敢說是可恥的——痛苦得可憐的表現。他突然陷入神志錯亂的恐怖中。於是他逃了。他被恐怖逼得在義大利各處奔竄。一四九四年,為了某種幻象,嚇得逃出翡冷翠。一五二九年,翡冷翠被圍,負有守城之責的他,又逃亡了。他一直逃到威尼斯。幾乎要逃到法國去。以後他對於這件事情覺得可恥,他重新回到被圍的城裡,盡他的責任,直到圍城終了。但當翡冷翠陷落,嚴行流戍放逐,雷厲風行之時,他又是多麼怯弱而發抖!他甚至去恭維法官瓦洛里,那個把他的朋友、高貴的巴蒂斯塔•德拉•帕拉處死的法官。可憐啊!他甚至棄絕他的友人,翡冷翠的流戍者。
他怕。他對於他的恐怖感到極度的羞恥。他瞧不起自己。他憎厭自己以至病倒了。他要死。人家也以為他快死了。
但他不能死。他內心有一種癲狂的求生的力量,這力量每天會蘇醒,求生,為的要繼續受苦。——他如果能不活動呢?但他不能如此。他不能不有所行動。他行動。他應得要行動。——他自己行動么?——他是被動!他是捲入他的癲癇的熱情與矛盾中,好似但丁的獄囚一般。
他應得要受苦啊!
「使我苦惱吧!苦惱!在我過去,沒有一天是屬於我的!」
他向神發出這絕望的呼號:
「神喲!神喲!誰還能比我自己更透入我自己?」
如果他渴望死,那是因為他認為死是這可怕的奴隸生活的終極之故。他講起已死的人時真是多麼艷羨!
「你們不必再恐懼生命的嬗變和慾念的轉換……後來的時間不再對你們有何強暴的行為了;必須與偶然不再驅使你們……言念及此,能不令我艷羨?」
「死!不再存在!不再是自己!逃出萬物的桎梏!逃出自己的幻想!」
「啊!使我,使我不再回復我自己!」
他的煩躁的目光還在京都博物館中注視我們,在痛苦的臉上,我更聽到這悲愴的呼聲。
一五0一年春,他回到翡冷翠。
四十年前,翡冷翠大寺維持會曾委託阿戈斯蒂諾雕一個先知者像,那作品動工了沒有多少便中止了。一向沒有人敢上手的這塊巨大的白石,這次交託給米開朗琪羅了;碩大無朋的《大衛》,便是緣源於此。
相傳:翡冷翠的行政長官皮耶爾•索德里尼(即是決定交託米氏雕塑的人)去看這座像時,為表示他的高見計,加以若干批評:他認為鼻子太厚了。米開朗琪羅拿了剪刀和一些石粉爬上台架,輕輕地把剪刀動了幾下,手中慢慢地散下若乾粉屑;但他一些也沒有改動鼻子,還是照它老樣。於是,他轉身向著長官問道:
「現在請看。」
——「現在,」索德里尼說,「它使我更歡喜了些。你把它改得有生氣了。」
「於是,米開朗琪羅走下台架,暗暗地好笑。」

(三)《托爾斯泰傳》節選
「那時我還沒有五十歲,」他說,「我愛,我亦被愛,我有好的孩子,大的土地,光榮,健康,體質的與精神的力強;我能如一個農人一般刈草;我連續工作十小時不覺疲倦。突然,我的生命停止了。我能呼吸,吃,喝,睡眠。但這並非生活。我已沒有願欲了。我知道我無所願欲。我連認識真理都不希望了。所謂真理是:人生是不合理的。我那時到了深淵前面,我顯然看到在我之前除了死以外什麼也沒有。我,身體強健而幸福的人,我感到再不能生活下去。一種無可抑制的力驅使我要擺脫生命。……我不說我那時要自殺。要把我推到生命以外去的力量比我更強;這是和我以前對於生命的憧憬有些相似,不過是相反的罷了。我不得不和我自己施用策略,使我不至讓步得太快。我這幸福的人,竟要把繩子藏起以防止我在室內的幾個衣櫥之間自縊。我也不復挾著槍去打獵了,恐怕會使我起意。我覺得我的生命好似什麼人和我戲弄的一場惡作劇。四十年的工作,痛苦,進步,使我看到的卻是一無所有!什麼都沒有。將來,我只留下一副腐蝕的骸骨與無數的蟲蛆……只在沉醉於人生的時候一個人才能生活;但醉意一經消滅,便只看見一切是欺詐,虛妄的欺詐……家庭與藝術已不能使我滿足。家庭,這是些和我一樣的可憐蟲。藝術是人生的一面鏡子。當人生變得無意義時,鏡子的游戲也不會令人覺得好玩了。最壞的,是我還不能退忍。我彷彿是一個迷失在森林中人,極端憤恨著,因為是迷失了,到處亂跑不能自止,雖然他明白多跑一分鍾,便更加迷失得厲害……」
他的歸宿畢竟在於民眾身上。托爾斯泰對於他們老是具有「一種奇特的,純粹是生理的感情」,他在社會上所得的重重的幻滅的經驗從沒有動搖他的信念。在最後幾年中,他和列文一樣對於民眾接近得多了。他開始想著,他那些自殺、自己麻醉的學者、富翁,和他差不多過著同樣絕望的生活的有閑階級的狹小集團之外,還有成千成萬的生靈。他自問為何這些千萬的生靈能避免這絕望,為何他們不自殺。他發覺他們的生活,不是靠了理智,而是——毫不顧慮理智——靠了信仰。這不知有理智的信仰究竟是什麼呢?
「信仰是生命的力量。人沒有信仰不能生活。宗教思想在最初的人類思想中已經醞釀成熟了。信仰所給予人生之謎的答復含有人類的最深刻的智慧。」
那麼,認識了宗教書籍中所列舉的這些智的公式便已足夠了嗎?——不,信仰不是一種學問,信仰是一種行為;它只在被實踐的時候,才有意義。一般「思想圓到」之士與富人把宗教只當作一種「享樂人生的安慰」,這使托爾斯泰頗為憎厭,使他決意和一般質朴的人混在一起,只有他們能使生命和信仰完全一致。
他懂得:「勞動民眾的人生即是人生本體,而這種人生的意義方是真理。」
一八八二年正月他參加調查人口的工作,使他得有真切地看到大都市的慘狀的機會。他所得的印象真是非常凄慘。第一次接觸到這文明隱藏著的瘡痍的那天晚上,他向一個朋友講述他的所見時,「他叫喊,號哭,揮動著拳頭」。
「人們不能這樣地過活!」他嚎啕著說,「這決不能存在!這決不能存在!……」幾個月之久,他又墮入悲痛的絕望中。一八八二年三月三日,伯爵夫人寫信給他說:
「從前你說:『因為缺少信心,我願自縊。』現在,你有了信心,為何你仍苦惱?」
因為他不能有偽君子般的信心,那種自得自滿的信心。因為他沒有神秘思想家的自利主義,只顧自己的超升而不顧別人,因為他懷有博愛,因為他此刻再不能忘記所看到的慘狀,而在他熱烈的心的仁慈中他們的痛苦與墮落似乎是應由他負責的,他們是這個文明的犧牲品,而他便參與著這個犧牲了千萬生靈以造成的優秀階級,享有這個魔鬼階級的特權。接受這種以罪惡換來的福利,無異是共謀犯。在沒有自首之前,他的良心不得安息了。
《我們應當做什麼?》(一八八四—八六)便是這第二次錯亂病的表白,這一次的病比第一次的更為悲劇化,故它的後果亦更重大。在人類的苦海中,實在的,並非一般有閑的人在煩惱中造作出來的苦海中,托爾斯泰個人的宗教苦悶究竟算得什麼呢?要不看見這種慘狀是不可能的。看到之後而不設法以任何代價去消除它亦是不可能的。——可是,啊!消除它是可能的么?

⑶ 顧維鈞的人物著作

《顧維鈞回憶錄》(十三卷)、《外國人在中國之地位》、《致國聯李頓調查委員會備忘錄》、《門戶開放政策》等。

顧維鈞回憶錄(縮編)
圖書編號:1784028
出版社:中華書局
定價:84.0
ISBN:710101616
作 者: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 譯
出版日期:1997-06-01
版次:1
作者簡介
顧維鈞先生(1888年—1985年)是我國近代傑出的外交家,自1912年擔任北京政府總統府及國務院秘書起,歷任外交總長,駐英、美、法公使、大使,以及海牙國際法庭法官、副庭長,折沖樽俎逾半個世紀,經歷過一系列中外關系的大事,在國際上享有盛譽。
顧氏自1960年開始,應母校哥倫比亞大學東亞研究所之請,用了十七年的時間,耗資二十五萬美元,完成了英文稿11000頁的口述回憶錄。這部長篇回憶錄涉及舊中國的外交、政治、軍事、經濟、文化等各方面的史實,內容極其豐富,是研究近代中外關系史不可多得的第一手資料。
1981年,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劉大年所長,通過陳魯直大使、賀其治先生,拜訪了顧維鈞先生,洽商在國內出版回憶錄的中文譯本;顧氏欣然表示同意,並特意為中文版寫了序言。其後,天津市政協編譯委員會(天津編譯中心)受近代史研究所的委託,成立了以袁東衣先生為首的翻譯組,全盤承擔了此書的翻譯任務。翻譯組從1982年7月開始工作。參加翻譯和校訂工作的先後達六十餘人,大都是高等院校的學者與社會知名人士。譯校工作自始至終嚴肅認真,不僅力求文筆暢達,忠於原著,而且反復查證史實,務期准確無誤。譯本的第一分冊於1983年5月問世,第十三分冊於1994年出齊,全書共600萬字。顧氏回憶錄中文版發行後,在海內外引起很大反響,受到了史學界、外交界及廣大知識界的贊許,咸以為顧氏回憶錄中文版的出版,是對中國近現代史研究的一大貢獻。
然而,由於該書篇幅浩大,使一般讀者難以卒讀。為此,顧維鈞先生女公子菊珍女士1994年回國時,曾與天津編譯中心共同研議,決定出版一部《縮編》,以適應一般讀者的需要,並可促進此書的流傳。
由於回憶錄所記述的史實連貫性很強,許多事情的演變過程曲折復雜,盤根錯節,縮編工作的難度很大。經過反復研究,確定縮編的原則是:主線不斷,層次不亂,大事不丟,文字不變。即基本上保持原著的整體框架與章節層次,抓住主要歷史事件,突出關鍵環節,並力求保持作者的思維方式與文字風格。除正本中「次日」、「兩天後」之類的時間用語改為具體時間外,全為中文本原文。縮編是全書的濃縮,不是局部切割,從總體上保持了原著的精華。
目錄
上冊
前言
第一卷童年及求學時代(1888~1912)
第一章家庭與求學
第二章婚姻問題
第三章結業回國
第二卷擔任外交官的頭十年(1912~1922)
前言返國後的最初印象
第一章民國初年的北京
一袁世凱時代的北京政治
二在北京的生活與職務
三中國的對外關系
1.邊境糾紛及中英、中俄談判
2.日本侵佔青島及「二十一條」
第二章首次出使華盛頓
一出任駐華盛頓公使
二1916年芝加哥借款
三中國宣戰
四1917年11月藍辛——石井換文
五從凡爾登到凡爾賽,和會前夕
第三章巴黎和會
一陸總長到達巴黎;代表團內部名次問題
二代表團內的初期摩擦
三在「十人會」上闡明中國立場
四代表團內部困難加深;陸徵祥的遽然離去和歸來;訛傳我訂婚
五「四人會」作出決定;中國力爭修改
六力爭對青島條款的保留權利
七中國不參加和約簽字
八中國決策的背景
第四章首次出使倫敦及華府會議
一我的任命和華府會議的召開
二華府會議——組織與程序
……
下冊

⑷ 再錄華生回憶錄記錄了什麼

侯波的瘋狂抵抗顯然對我們並沒什麼惡意,因為當他發覺他逃脫不了時,他便溫和地微笑了起來,並且很擔心地說,希望剛才他掙扎時,沒傷到我們。隨後他又對福爾摩斯說:「我想,你是要把我送到警察局去吧。我的馬車就停在門口。如果你們把我的腿松開,我可以自己走下去上車。我不想勞駕你們把我抬下去。」

葛萊森和雷斯垂德交換了一下眼色,覺得這種要求最好還是別答復。福爾摩斯卻立刻接受了侯波的這個要求,立即把綁在他腳上的毛巾給解開了。侯波站起身,把兩條腿舒展了一下,好像是要看看它們是不是真的獲得了自由似的。我現在還記得,當時我一面打量他,一邊暗自驚嘆:他的魁偉健壯真是世間少有,而他飽經風霜的黑臉所表現出的那種果敢而有活力的神情跟他的體力一樣令人驚異。

侯波用衷心欽佩的眼神盯著福爾摩斯說:「我想,警察局長讓你去當,是最合適不過了。如果不是你,誰也抓不住我。」

福爾摩斯對那兩個警方偵探說:「我們最好還是一塊去吧。」

雷斯垂德說:「我來趕車。」

「行,那麼葛萊森和我們一起坐車。還有你,醫生,既然你對這個案子有了興趣,那就跟我們一塊走一趟吧。」

我很高興地同意了,於是我們一起下了樓。侯波一點逃跑的企圖都沒有,他老老實實地坐到了他的馬車里,我們也跟著上了車。雷斯垂德爬上了車夫的座位打馬前進,沒多久,便把我們拉到了警察局。我們被領進了一間小房間,坐在那裡的那個警察把嫌疑犯侯波的姓名和他殺死的兩個仇人的名字記錄了下來。這個警察是個膚色很白,表情冷漠的人,他很機械地履行著職責。他說:「犯人將在本周內移交法庭審訊,傑費遜·侯波先生,你在審訊之前有話要說嗎?不過,我得事先告訴你,你所說的每句話都有可能成為呈堂證供。」

侯波慢慢地說:「先生們,我有很多話要說,我願意把事情的原原委委都告訴你們。」

那個警察問道:「你為什麼不等到審訊時再說呢?」

「也許我等不到那一天了,你們別大驚小怪,我不是要自殺。」侯波說著,又把他那雙兇悍而黝黑的眼睛轉向我,「你是醫生嗎?」

我說:「是的,我是醫生。」

「那麼,請你按按我這里。」他說著笑了一下,用他被銬著的手指了一下胸口。

我按了按他的胸部,立刻覺察到里邊的跳動很不正常。他的胸腔微微震動,就像在一個不牢固的房子里頭,開動了一架大馬力的機器一樣。在這間靜靜的房間里,我甚至聽到他的胸膛里有一陣輕微的嘈雜之聲。

我叫道:「怎麼,你有動脈血瘤症!」

侯波平靜地說:「他們都這么說,上個禮拜,我看過一次醫生,他說過不了幾天,血瘤就會破裂。我得這個病好多年了,一年比一年糟糕。我這個病是當年在鹽湖城的大山裡頭風餐露宿,吃不飽、歇不好引起的,現在我把仇都報了,隨便什麼時候死都行。不過,我想在死之前,把這件事交代清楚,我不想在我死後讓別人把我當成一個普通的殺人犯。」

警官和兩個偵探匆匆協商了一下,討論這個時候讓他交待案情是否恰當。

「醫生,你看他的病有突發的可能嗎?」

我回答說:「很有可能。」

這位警官馬上說道:「既然這樣,為了維護法律,我首要的職責顯然是盡快給他錄口供。侯波先生,你想說就說吧,不過,我得再告訴你一次,你所交代的都會成為呈堂證供。」

「請允許我坐著說吧。」侯波一面說,一面不客氣地坐了下來,「我的這個病使我很容易就疲勞了,何況幾小時前我們還打鬥了一番,就更加累了,我是一個快死的人了,我沒必要對你們撒謊。我說的每句話都千真萬確。至於你們究竟如何處置我,那是你們的事。」

傑費遜·侯波說完這番話後,就靠在椅背上,說出了下面這篇驚人的供詞。他交代的時候不急不緩,講得有條有理,就像說一件很平常的事一樣。我乘機從雷斯垂德的筆記本上把侯波的供詞全抄了下來,而雷斯垂德是逐字逐句地按侯波所說記錄下來的,因此,我敢保證,下面的供詞和侯波的原供詞沒有絲毫出入。

他說:「我恨這兩個人的原因,對你們來說,是可知可不知的。他們罪大惡極,害死過兩個人——一個父親和一個女兒。因此,他們死在我手上,也是罪有應得。從他們犯罪到現在,過了好多年了,我也找不出什麼罪證到法庭去控告他們。但是,他們有罪,這點我確定了,於是,我決定,我要把法官、陪審員和行刑的劊子手的任務由我一個人擔當起來。我想,你們要真是一條漢子的話,而且處於我那個境地,你們也一定會像我這樣乾的。

「我剛才提到的那個姑娘,二十年前,她本來是要嫁給我的,最後卻被迫嫁給了那個瑞伯,她因此含恨而終。我從她遺體的手指上取下了這枚戒指,我當時就發誓,一定讓瑞伯看著這枚戒指死去——讓他在臨死前認識到,他是自取滅亡的。我為了追蹤瑞伯和他的幫凶,千里迢迢地找遍了兩大洲,這枚戒指一直隨身帶著。他們打算東躲西藏,把我給拖垮,但他們是枉費心機。就算我明天就死——這很有可能,我也死而無憾,因為我出色地完成了我的復仇任務,他們兩人都死了,都是我親手殺死的,我的這一生已經別無他求了。

「當然,他們是有錢人,而我卻是一個窮光蛋,到處追蹤他們,確實很不容易。到達倫敦城的時候,我差不多是身無分文了。當時我想,得立刻找個工作,好維持我的生活。趕車、騎馬對我來說,是很拿手的。所以我到一家馬車行去找事做,結果,車主當天就要了我,我每個禮拜給車主繳納一定數目的租金,剩下的就歸我自己。但是,賺的錢也不多,不過,我總是能設法維持生活。最困難的事情是不熟悉道路。我認為在所有城市裡,沒有比倫敦的街道更復雜難認的了。我隨身帶了張地圖,直到我熟悉了一些大旅館和幾個主要車站後,我的復仇行動才進展得順利起來。

「過了好久,我才找到那兩個壞蛋的住處。我是在東查西問的時候,無意中碰上他們的。他們住在泰晤士河對岸坎伯韋爾的一家公寓里。只要我找到了人,我知道,他們是逃不了的了。我已經蓄了胡須,他們是認不出我來的。我緊緊地跟著他們,伺機下手。我發了誓,這次絕不能讓他們再逃脫了。

「盡管這樣,他們還是差點兒溜掉了。他們走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有時,我趕馬車跟在他們後面,有時步行跟著。不過,趕馬車是最好的辦法,因為這樣他們就擺不脫我了。我只在清晨和深夜才做點生意,賺點錢,但這樣一來我就不能及時向車主繳納租金了。不過,這無所謂,只要能親手殺死仇人,別的我什麼都不管。

「但是,他們狡猾得很。他們意識到了可能會有人跟蹤他們,所以他們從不單獨外出,也絕不在晚上出門。兩個禮拜以來,我每天都趕著馬車在他們後面跟著,但他們總是在一起。瑞伯經常喝得醉醺醺的,而斯坦節遜卻小心謹慎。我起早摸黑地盯著他們,但總是沒有下手的機會。我並沒有因此灰心、喪氣,我總感覺到,復仇的時刻就快來了。我惟一擔心的是我胸口裡的這個病,怕它過早地破裂,使我的復仇大業功虧一簣。

「最後,一個傍晚,當我趕著馬車在他們住著的叫陶魁里的地方徘徊時,我忽然看見一輛馬車停在他們公寓門前。而且,有人拿著些行李出來了,沒多久,瑞伯和斯坦節遜也出來了,他們一同上了馬車。我趕緊打馬跟上去,遠遠地在他們後面跟著。我當時很擔心他們又要離開倫敦。他們在休斯頓車站下了車。我找了個小孩幫我看馬車後,就跟著他們到了月台。我聽到他們在打聽去利物浦的火車,車站的人告訴他們剛剛開出去一趟,第二趟車還要等那麼幾個鍾頭。斯坦節遜為此很懊惱,但瑞伯卻非常高興。我夾在離他們很近的人群中,他們的一字一句,我都聽得比較清楚。瑞伯說他要去辦一點私事,要斯坦節遜等他一下,他很快就會回來。斯坦節遜不讓他去,並且提醒他說,他們曾經決定過彼此要始終在一起的,誰也不準單獨行動。而瑞伯堅持說這是件比較微妙的事,他得單獨去。我沒聽得很清楚斯坦節遜又說了些什麼,後來聽見瑞伯破口大罵了,他說斯坦節遜只是他僱用的僕人而已,竟然裝腔作勢地反而指責起僱主來了。斯坦節遜聽他這么一說,覺得自討了一場沒趣,就沒再勸阻他了,只是說如果他回來晚,萬一耽誤了最後一趟火車,就可以到郝黎代旅館去找他。瑞伯回答說,他在十一點鍾前絕對可以回到這里,然後,他就往車站外面走。

「我期待已久的千載難逢的時刻終於到了。我的仇人是逃不了的了。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可以互相照應;而一旦分開,他們就在我的掌握中了,盡管這樣,我還是小心翼翼。很早以前我就決定在報仇的時候,我一定要讓仇人明白到底是誰要殺他,如果讓他死得不明不白,那我這仇就報得不能令人稱心滿意。我一定要讓他有時間明白,現在是結束他惡貫滿盈的生命的時候了。恰巧,幾天前有個顧客坐我的車到布瑞克斯頓路去看房屋,把其中一處房屋的鑰匙掉在我車里。雖然他當晚便把這枚鑰匙拿了回去,但是,在他拿回以前,我早就弄了一個它的模子,並照樣配製了一把。這樣,在倫敦,我終於有了一個可靠的地方,可以毫無拘束地復仇,而不會受到別人的干擾。現在要解決的難題是如何把瑞伯引到那幢房子里去。

「他出了車站,進了兩家酒店。他在最後那家酒店呆了半個多小時。他走出酒店時,走路歪歪倒倒的,顯然他醉得很厲害。在我前面正好停了輛雙輪小馬車,他坐了上去,我一路緊緊跟著。我們過了滑鐵盧大橋後,在大街上跑了好幾英里路,讓我感到很奇怪的是,他竟然又回到了他原來居住的地方。我不知道他回那裡干什麼,但我還是跟了下去,在離他原來住處約一百碼的地方停了下來。他走進了那座房子,拉他的馬車走開了。請給我一杯水吧,我說得口乾了。」

我給他遞過一杯水,他一飲而盡。

他說:「這下好多了——我等了一刻鍾,或者等了更久,突然屋子裡傳來一陣打架似的吵鬧聲。接著,大門忽然打開了,出來了兩個人。一個是瑞伯,另一個是個年輕人,這個年輕人我不認識。他一把抓住瑞伯的衣領,當他們走到台階邊的時候,他用力推了瑞伯一把。跟著又踢了一腳,把瑞伯一直踹到了大街上。他揮著手中的木棍沖瑞伯大聲喝道:『狗東西,我要教訓你,你竟敢污辱良家婦女!』他怒不可遏,要不是那個壞蛋逃得快,我想,那年輕人肯定會痛打他一頓的。瑞伯跑到轉彎的地方時,看到我的馬車了,他招呼著,跳上我的車,他要我把他送到郝黎代旅館去。

「我見他上了我的車,簡直高興壞了,我的心跳得快了起來,我很害怕就在這關鍵時刻,我的血瘤會迸裂。我趕著馬車慢慢地往前走,心裡盤算著究竟該怎麼辦才好。我完全可以一直把他拉到郊區,在偏僻無人的小道上跟他算賬。我正這么想的時候,他忽然替我解決了這個難題。他的酒癮又發作了,他讓我在一家酒店外面停下來。他吩咐我在外面等他,然後進去了,他在裡面一直呆到酒店打烊才爛醉如泥地出來,我看到他這個樣子,知道報仇是沒問題的了。

「你們別以為我會趁他不小心,一刀把他結束了,我絕不會這樣做的,因為這只是一般的復仇方法而已。我決定給他一個機會,如果他幸運的話,他還能有一線生機。我在美洲流浪的時候,干過各種各樣的差事。我曾經做過一段時間的約克學院實驗室的看門人和掃地工友。有一天,教授講解毒葯,他拿出一種叫生物鹼的東西給學生看。這生物鹼是他從一種南美土著人製造毒箭的毒葯中提煉出來的。它的毒性很猛,一小點就能把人毒死。我記住了那個盛放毒葯的瓶子,並偷了些出來,把它做成了兩顆容易溶解的小丸子。我把它們放到兩個盒子里,每個盒子同時放上一粒模樣相同但沒毒的丸子。當時我想,總有一天,我會給那兩個壞蛋每人一盒,讓他們每人挑一粒吃下去,剩下的由我吃。這樣子,對大家都比較公平。從那天起,我就一直把這些裝著葯丸的盒子帶在身邊,隨時准備用它們。

「當時過了午夜,快凌晨一點了。這是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狂風暴雨,天氣壞透了,但我卻很高興,我高興得要叫起來了。先生們,要是你為一件事朝思暮想了二十幾年,現在終於唾手可得了,你就不難理解我當時的心情了。我點了支雪茄抽了起來,以此平靜我心裡頭的興奮。但還是因為過分激動,拉車的手不停地顫抖著,太陽穴也跳得突突響。我開始出現幻覺了,我看見老約翰·費瑞厄和可愛的露茜在黑暗中朝我微笑。我看得清清楚楚,就像我現在看見你們一樣。一路上,他們總走在我眼前,一邊一個地走在馬的兩側,一直領著我來到了布瑞克斯頓路的那幢空屋。

「四周一個人都沒有,除了雨聲外,也沒別的什麼聲音。我下車往裡一看,瑞伯在裡面蜷成一團,睡著了。我搖著他的手臂說:『該下車了。』

「他說:『好的,車夫。』

「我想,他肯定是以為到了郝黎代旅館,因為他二話沒說就下車跟我走進了空屋前的花園。他頭重腳輕,走路一搖三晃。我怕他摔跤就扶著他走。走到門口,我開了門引他進了前廳。說實話,我當時清清楚楚感覺到,是費瑞厄父女引我走進那屋子的。

「『這里太黑了。』他跺著腳說。

「『馬上就不黑了,』我說著便劃亮了一根火柴,把我帶來的那支蠟燭點上了。我向他轉過身,把蠟燭舉近我的臉。接著說:『好了,伊瑙克·瑞伯,現在讓你好好看看我是誰!』

「他迷迷糊糊地看了我好久,最後,他的臉色變得恐懼起來,痙攣起來,他認出我來了。他嚇得要命,歪歪倒倒地後退著。大顆大顆的汗珠滲出他的額頭,他的牙齒也打顫了,格格作響。我見他這副熊樣,不禁靠到門上哈哈大笑。報仇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情,這我早就知道,但我沒想到會這么痛快。

「我說:『你這個狗東西!我從鹽湖城一直追到聖彼得堡,可是總沒追上。現在你可以不再到處逃命了,因為,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我說話的時候,他又退後了幾步。我從他的臉上可以看出,他認為我瘋了。那時,我的確跟瘋子一樣,太陽穴跳個不停,一起一伏,像鐵匠手中的鐵錘一起一落,幸好當時一股血從我鼻子里涌了出來,使我輕鬆了一下,要不我的病就會發作。

「『你說露茜·費瑞厄現在怎麼樣了?』我一面叫著,一面把門鎖上,舉起鑰匙在他眼前晃了幾晃,『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今天看你往哪兒逃?!』在我說話的時候,我看見他的兩片嘴唇哆哆嗦嗦,他知道,他磕頭求饒是沒用的了。

「他結結巴巴地說:『你要謀殺我嗎?』

「我回答說:『什麼謀殺不謀殺的,殺一隻瘋狗也算是謀殺嗎?當你把我可憐的露茜從他慘死的父親身旁搶走,搶到你那骯臟的新房中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那才是真正的謀殺?!』

「他叫道:『我沒殺她父親!』

「『但你殺死了她那顆純潔的心!』我大聲喝道,把毒葯盒拿到他面前,『讓上帝來裁決吧。這里有兩粒葯丸,一粒有毒,一粒無毒。你挑一粒吃吧,剩下的給我吃。我要好好瞧瞧這世上到底有沒有公道!』

「他嚇得躲到一旁,大喊大叫起來。我拔刀架到他脖子上他才乖乖地挑了粒吞下去,我也立即吞下了另一粒。我們面對面站著,誰也沒說話,都等著看究竟誰死誰活。一兩分鍾後,他的臉開始痛苦地扭曲起來,顯然他吞下去的是毒葯。他當時的那副嘴臉我記得清清楚楚,我看到他那副模樣,高興地大笑了起來,並且把露茜的婚戒舉給他看。可惜他受痛苦的時間太短了,生物鹼的毒效來得太快,他的臉痙攣著,很快就扭曲變形了,他兩手向前亂抓,接著就慘叫了一聲,倒在地板上。我用腳把他翻轉身,伸手去摸他的胸口,他的心不跳了,他死了!

「這時,我鼻孔里的血一直流個不停,但我沒去管他,我當時實在是覺得太痛快淋漓了,突然,不知怎的,我竟想起了一個德國人在紐約被人謀殺的事件,兇手在死者的身上寫著『瑞契』這個字,當時的報紙評論說,這是秘密黨乾的。我接著想,當年這個讓紐約人迷惑不解的字,說不定也能迷惑倫敦人,甚至能把警察引入歧途。於是,我用手指蘸著我自己的血,在牆上找了個適合的地方寫下了這個字。後來,我回到了我的馬車上,我發覺周圍還是一個人都沒有,風雨還是那樣大。我趕著馬車走了一段路後,伸手摸了摸放著露茜婚戒的那個衣袋,這才發覺它不見了。我大吃了一驚,因為這個東西是她惟一留下的紀念物。我想,它可能是在我彎腰看瑞伯是否死了的時候掉下去的。於是,我又趕著馬車往回走。我把馬車停在附近的一條橫街上,壯著膽向那幢房子走去。為了撿回這枚婚戒,我可以冒任何危險。我走到那房子門口時,和從裡面出來的警察撞了個滿懷。為了不讓他懷疑我,我只好裝成一個大酒鬼。

「這就是伊瑙克·瑞伯死的全過程。我接著要做的,就是用同樣的辦法來對付斯坦節遜,這樣我就可以替約翰·費瑞厄報仇雪恨了。我知道斯坦節遜當時住在郝黎代旅館里。我在旅館附近徘徊了一整天,但他一直沒露面。我想,大概是瑞伯的失蹤讓他覺察到什麼了。斯坦節遜是個很狡猾的傢伙,他一直很小心謹慎。但是,如果他認為他呆在房子里就可以萬事大吉,他就大錯特錯了。很快,我就弄清了他的卧室的窗戶。第二天清晨,我豎起旅館後面胡同里的那張梯子,趁著天還沒大亮,爬進了他的房間。我弄醒了他,說現在是該他為很久以前他殺死過的那人償命的時候了。我告訴了他瑞伯是怎樣死的,並讓他挑一粒葯丸吃。他不願接受我給他的這個活命機會,他從床上跳了起來,想扼住我的喉嚨。為了自衛,我捅了他一刀。但不管怎樣,他都是要死的,上帝是不會讓他那隻罪惡的手揀起那粒沒毒的葯丸的。

「我還有幾句話要說,說完了就好,因為我也快完了。事後我又趕了一兩天馬車,因為我想盡快賺足路費回美洲。我把車停在廣場上,忽然有個穿得很破爛的小孩打聽是否有個叫傑費遜·侯波的車夫,他說,貝克街221號有位先生要雇他的馬車。我絲毫沒有懷疑地就跟著來了。接著,我就被這位先生把手給銬上了,我真沒想到,他會銬得這么干凈利落。先生們,這就是我的全部經歷。你們可以說我是一個兇手,但我自己卻認為我和你們一樣是執法的法官。」

他講述的故事驚心動魄,我聽得出了神了,連那兩位閱歷頗深的偵探也都聽得有滋有味。他講完後,我們還一聲不響地坐在那裡,沉默了一會兒,屋裡頭靜得可以聽見雷斯垂德速記供詞的最後幾句鉛筆落紙的沙沙聲。

福爾摩斯最後說道:「我還想知道一件事。我的廣告登出來後,幫你領取指環的那個同黨究竟是誰?」

侯波頑皮地對福爾摩斯說:「我只能供出我自己,我是不會讓別人受到連累的。我知道你的廣告或許是個圈套,但我朋友見我確實很看重那枚婚戒,他便自告奮勇地代我取了回來。我想,你一定會承認,這件事他辦得很漂亮吧。」

「確實很漂亮。」福爾摩斯老老實實地說。

這時,那位警官很嚴肅地說:「那麼,先生們,請你們遵守法律手續。在本周四,這個嫌疑犯送交法庭審訊時,你們一定要出席。開庭以前,他交由我負責。」說完,他按了一下鈴,進來兩個看守把侯波帶走了。福爾摩斯和我也就離開了警察局,坐馬車回貝克街了。

⑸ 誰能介紹一下顧維鈞的生平和主要作為

一生婚事三部曲

顧維鈞,字少川,貌美善言。早年留學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獲法學博士。民國時期內政局勢幾度滄桑,人事代謝,而顧維鈞這位職業外交家卻始終站得很穩,頗令人稱奇。

顧維鈞一生之中共有過四次婚姻關系。第一次是同一個舊式家庭的千金,此事的起因還在光緒末年顧父入上海道尹袁觀瀾幕府時,顧維鈞只有12歲,入上海英華中學讀書。當時同在袁觀瀾幕府的還有一人叫張衡山,此人看好顧維鈞前程無限,許下女兒終身,又供其赴美留學。顧維鈞學業優異,還擔任了美國東部各州中國學生聯合會主席。

顧維鈞回國後不久,就由他的岳父張衡山介紹,北上去見唐紹儀。唐頗為賞識顧維鈞的才幹,因此向袁世凱推薦任用顧為總統府的英文秘書和翻譯。顧維鈞翩翩少年,公餘出入各種社交場所,一個偶然的機會,他邂逅了唐紹儀的女兒唐梅小姐,唐對顧一見鍾情。有了這層關系,顧維鈞開始步步高升,在北京兩年,官已至外交部情報司長了。

顧唐聯姻中間還存在著張氏小姐這個障礙,據說,唐小姐用盡辦法,其父通過手段逼張解約退婚,張小姐後出家落發,張衡山抑鬱而亡。二十年後顧維鈞出任外交部長,在上海得知張小姐生活清苦,特意寫了一封信並附送一筆五萬元巨款以示懺悔,但張小姐連信帶款原樣退回。

1915年,年僅27歲的顧維鈞出任駐華盛頓公使,這在當時是最年輕的使節。

唐氏夫人因時疫去世,遺下一子一女。顧維鈞在倫敦的社交場合中結識了「糖王」黃奕柱的愛女黃蕙蘭,娶為繼室。黃某為英倫華僑第一巨富,死時積財五百萬英鎊。不數年顧維鈞要組閣,事前有人問章士釗說:「你看這事能成嗎?」章士釗很痛快地回答:「以顧夫人的多金,顧少川要當總統也不難,豈僅是一個國務總理!」未幾,顧維鈞果然組閣。

1956年,顧維鈞與黃蕙蘭離婚,後又同嚴幼韻結婚,直至1987年逝世。顧維鈞年老時,曾與人閑談婚事,他認為自己一生婚姻似有三部曲:主貴,與唐梅聯婚,得以發展政治地位;主富,與糖王之女黃蕙蘭女士通婚;主愛,與嚴幼韻女士結婚,相親相愛,期能白頭到老。

巴黎和會初露鋒芒

顧維鈞的一生中,最成功的一幕,就是參加巴黎和會。他外交成績的發軔在此,名揚四海的創始亦在於此。

1919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美英法意日五國代表匯集巴黎,討論德國戰敗後遺留下來的問題。二月下旬,五強國十人會議(即包括美國總統與國務卿,英首相與外相,法總理與外長,意首相與外長,日西原寺親王與代表)討論分配戰時所佔有之德國海外屬地問題,經激烈爭辯仍不得解決,於是臨時提議討論日本對中國山東問題的要求。當時日本根據中日所訂的二十一條及戰爭期間的英日、法日、意日所訂密約,承認日本在山東的特權,堅持和會加以追認。美國因無日本簽密約的束縛,提議應先聽取中國的意見方能討論解決。

這天午飯時分,中國代表團第一次獲悉中國將被邀請出席下午的「十人會」,闡述自己的主張。因時間緊迫,開會時,顧維鈞沒有講稿,憑口直言,將日本對中國傳統侵略之政策,及提出二十一條迫我簽約之經過陳述一遍,並指出日本侵略山東不僅違反公道與國際公法,且必將危害他日遠東及世界和平,有違巴黎和會的本意,將造成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禍根等。顧維鈞的講話如行雲流水,情切意深。講完之後,美國總統與英國首相首先向其表示祝賀,並說整個發言是對中國觀點的卓越論述。坐在前排的代表也有很多人跑來同其握手,整個場面同日本代表發言後的冷場形成鮮明對比。但是,各列強對中國的同情僅僅是曇花一現,後為了各自的利益使山東問題仍不能公平解決,最後制定了方案:日本將獲在膠州租借地和中德條約所規定的全部權利,然後再由日本把租借地歸還中國,但歸還後仍享有全部經濟權利,包括膠濟鐵路在內。顧維鈞等在得知此內容後,首先全力設法使此方案能夠修改,但無濟於事。

當時的中國政府已經下定決心要簽字了,率團的外交總長陸征祥憂懼拒簽的後果也傾向於簽字。6月24日以後,北京外交部接連電告代表團:國內形勢緊張,人民要求拒簽,政府壓力極大,簽字一事請總長自行定奪。可陸總長此時已住院多日了。

6月28日,關於尋求妥協的種種方法均告失敗,在無路可走的情況下,中國代表團拒絕在凡爾賽和約上簽字,拒絕出席巴黎和會的閉幕典禮。而直到下午三點,和會最後會議結束之後,代表團才收到北京政府的拒簽命令。在這次拒簽和約的事件中,顧維鈞起了重要作用。代表團一些代表態度曾游移不定,但迫於國內民眾壓力,不得不同意顧維鈞的意見。

巴黎和會之後,顧維鈞名聲大振,他在巴黎和會國聯委員會中當選為「小國」五名代表之一,參與擬定國聯公約。1920年11月,又作為中國首席代表出席了國聯第一次大會。

促成聯合國的誕生

1922年8月,在各派系的斗爭中王寵惠組閣,顧維鈞被任命為外交部長。王內閣倒台,顧維鈞辭去外交總長之職,轉而在孫寶琦內閣任外交總長。1924年10月,馮玉祥發動北京事變,顧維鈞辭職並逃到天津租界。1926年5月,他回北京在顏惠慶內閣任財政總長,10月任代理內閣總理及

外交總長。不久以後國民革命軍因顧維鈞支持張作霖政府而下令通緝他,他先逃往威海衛,又去了法國和加拿大。

1929年,顧維鈞回國後至沈陽與張學良共事,張學良勸請蔣介石取消對顧維鈞的通緝並發還他的財產。九一八事變後,蔣介石同張學良談要顧維鈞到南京去,並派飛機去迎接他。他從那時起才從北洋政府轉入國民黨政府,又回到外交領域。1934年,顧維鈞任國聯大會中國首席代表,後歷任駐法、駐英大使。

顧維鈞回到重慶時蔣介石對他禮遇倍加。有一次他應蔣介石之約,同赴黃山住了一夜。其間他同蔣介石步行了一個半小時,隨走隨談,蔣介石對他招待殷勤備至,送他就寢時還親自陪往房中檢查床褥;出門時必喊人幫助穿大衣並備汽車;他有什麼意見時,蔣介石必從抽屜中拿出紙筆記下。顧維鈞認為蔣介石的這些舉動得力於與宋美齡結婚從而受到了西方的影響,其實是蔣介石當時急需西方的大力支援,對駐外使節則倍加籠絡罷了。

顧維鈞早在一戰時期就非常關心成立一個組織以維持世界和平的問題,他是中國政府中最早敦促國家關注這一問題的人之一。1944年9月,顧維鈞以首席代表身份出席了頓巴登橡樹園會議第二階段的會議,這個會議提出了戰後建立一個國際組織——聯合國。1945年3月,顧維鈞作為中國代表,出席了在舊金山召開的聯合國國際組織會議。他代表中國於1945年6月25日,在舊金山退伍軍人紀念堂舉行的簽字儀式中第一個簽字,使中國成為四個發起國中第一個在聯合國憲章上簽字的國家。

在組團參加舊金山會議時還有一個小插曲。當時顧維鈞主張代表團應具有廣泛的代表性,摒棄內政上的歧見,可包括各黨各派的代表。他提出請董必武作代表,他任駐法大使時在巴黎曾與董必武有一面之緣,董通曉國際事務和藹可親善於辭令等給顧維鈞留下了深刻印象。最終,在羅斯福總統的要求下,董必武以共產黨代表的身份出席舊金山會議。顧維鈞在聯合國憲章上莊重簽字時,董必武就站在身旁。

舊金山會議後,顧維鈞任聯合國籌備委員會的中國首席代表。

價值非凡的回憶錄

1949年,國民黨政權在大陸的統治已進入最後期限,而顧維鈞也面臨著他外交生涯中最為尷尬困窘的一頁。

他請求美國政府指示駐華大使司徒雷登留駐廣州,又請求美國撥款以幫助國民政府穩定軍心應付財政,都遭到了無情的拒絕。

1956年初,葉公超傳達了蔣介石要他去台灣議事的指令,顧維鈞以一個外交官的敏感意識到自己已到辭職的時候了。回到台灣,顧兩次拜謁蔣介石,他開誠布公地說:「我已像一匹老馬,體衰力竭了。」而蔣介石也並不表示挽留。後來,通過張群之口委任他為「總統府」資政,住在美國。就這樣,顧維鈞告別了外交舞台。這一年,他已是68歲的老人了,在紐約郊外的佩勒姆庄園租了一所住房,過上了隱士般的生活。

平靜的生活並未持續多久,1956年7月,顧維鈞突然收到了來自台灣的電報,葉公超在電文中希望他同意由台灣駐海牙常設仲裁法庭代表提名他為候選人,參加聯合國進行的國際法院法官的選舉,以遞補由於徐謨逝世遺留下的空缺。國際法官地位尊崇,待遇優厚,顧欣然同意了。

在他擔任國際大法官期間,撰寫回憶錄的工作也斷斷續續地開始了。早在1956年,他退休之初,就有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社、麥克米倫出版公司、道布爾戴出版社約請他寫回憶錄了。從他開始外交生涯以來,他就堅持寫下每日大事,上至政治事件,下至生活細節,從不間斷,即或公務繁忙無暇動筆,也肯定會事後補齊。不僅如此,他還保存有歷年外交檔案副本,包括給當時政府的報告,政府訓令和他與英法美等國政要及工商界巨子的談話、演講稿、剪報、秘密卷宗等等,可謂資料翔實。

這部口述史學巨著的編寫工作得到了哥倫比亞大學的幫助。哥大柯克校長的繼承人麥基曾對《顧維鈞回憶錄》這樣評價:「顧博士的回憶不僅有極詳細的記述與評論,更有極高的文獻價值,因為他在政治、外交、國際公法各方面都有崇高地位,他是哥大傑出的老校友。」

在顧維鈞的晚年,除每周三次的編撰工作外,生活是平靜而輕松的。偶然也打打「衛生麻將」,他出牌從來不費什麼思索,也不在乎輸贏,純粹消遣,與當年做外交官時毫釐必爭的心境已大為不同了。

1972年9月,出席第二十七屆聯大的中國代表團成員章含之受毛澤東之託曾拜見過顧維鈞,故人之女的來訪使他異常高興,他詢問了大陸很多的情況。而對來自祖國的熱情邀請,他既興奮又遺憾,因為當時條件不成熟,他未能回國一訪。在身居美國的幾十年間,顧維鈞始終未加入美國國籍,他的心一直牽記著那太平洋的彼岸,他曾滿懷深情地說:「我常心懷中國,我知道,中國將會統一的。」1985年11月,就在97歲華誕即將來臨時,他仙逝於紐約寓所。

11月18日下午,我國常駐聯合國代表李鹿野,駐紐約總領事紀立德前往麥克遜大道坎培爾殯儀館弔唁,中國駐美大使韓敘及前駐美大使章文晉也發來唁電,電文中說:「顧老為我國傑出的外交家,業績顯著,我們忝屬後輩,素所景仰,晚年回憶錄正在出版,對我國外交學界貢獻卓著,尤所欽佩。」中國台灣方面的輿論對顧維鈞的一生事業也大加贊賞,海峽兩岸對他評價的一致性,在我國現代史上實屬少見。

⑹ 825億韓元票房,豆瓣9.2評分,《辯護人》背後的故事原型是怎樣的

取材自「韓國釜林事件」

韓國電影《辯護人》盛極一時。在韓國,上映70天,累計觀影人次達11367698名,位列韓國電影史上第八。電影的主角宋佑碩律師,原型是韓國第16任總統、後來跳崖自殺身亡的盧武鉉。因此片中的每一幕,都濃縮了韓國民主轉型的血淚史。韓國人為之涕泗橫流,緣於電影觸痛了他們的歷史傷口。

1981年釜林事件,全斗煥政權恐怖政治時期,釜山約30名被捕入獄的學生慘遭酷刑,出於義憤盧武鉉接手此案並竭力為學生辯護。 影片上映後不久,釜山地方法院於2014年2月13日對「釜林事件」進行了二審宣判,判決5名被告人無罪,距離一審判決時隔33年。

這是一部改變現實的電影。電影最後一幕,當宋佑碩律師站在被告席上,釜山142名律師,共有99人出庭為他辯護。這構成了《辯護人》的高潮。同為律師,宋佑碩在支撐法治的上限,那99人則在抬高法治的下限。兩者都不可或缺。《辯護人》終結於宋佑碩含淚的微笑。一身白衣勝雪的他,輸了自由,卻贏了正義,輸了現在,卻贏了未來。

⑺ 芬妮·希爾回憶錄的內容提要

《芬妮·希爾回憶錄》是作者約翰·克萊蘭德在倫敦的一家債務人監獄中寫作出來的。小說的故事情節是:一個15歲的鄉村女孤兒,來到了倫敦,並希望找到一份家庭保姆的工作,但是等待她的卻是一份妓女的工作,小說描述的就是芬妮在妓院中的性體驗以及她的觀察。她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和妓院老闆一起工作,這位妓院老闆希望把芬妮培養成一名性感的女子。那些主張應該把該小說視為禁書的人,在大約2個多世紀以來一直都在抱怨說該書的內容中包含著眾多的異性戀和女子同性戀性行為以及女性手淫、性虐待和窺淫癖等情節描寫。對於該小說,具有代表性的批評意見,是美國最高法院的克拉克·C·托馬斯法官於1966年所觀察到的這一一種觀點:
在小說中的每一個性描寫情節中,都會具體而微地描寫個體裸露的身體,而且,通常還會具體而生動地描述性活動期間以及之後個體的性器官在反應、狀況、形狀、大小以及顏色上的變化。
這一批評觀點忽視了該小說中多數情節中的語言都是經過修飾和比喻性的這一事實,正如克雷蘭德所指出的,小說中經常會用諸如「引擎」、「挑戰者」、「機器」以及「溫柔鄉」、「深淵」和「傷口」等比喻性的詞來指稱性器官。盡管該小說或許「必然是一本能夠引起不同情慾的指南書」,但作者卻是以一種幽默的形式將之表達了出來。作者在小說中並沒有使用通常被認為是「淫穢」的「四字母粗俗下流」詞,盡管他的確也直接使用了諸如「處女膜」和「玷污」等這樣一些詞語。人們通常還會指責該小說中包含著崇拜男子陽剛之氣的含義,其證據是:小說在描寫芬妮和她的第一個情人查爾斯之間的性行為時,是這樣寫的:
一個最為象牙白的柱子,其間覆蓋著美麗的藍色帷幕,而且還戴擁有一個完全裸露的、最具有生命力的朱紅色的頂部:這世界上最堅硬或堅挺的號角;同時也是世界上觸摸起來最光滑或最美好的絲絨……還有一對圓潤的球,既可以從裡面把玩它們,又可以承受來自外部的所有壓力——但必須是最溫柔的壓力。
在小說的結尾部分,主人公芬妮在經歷了眾多的性行為之後,離開了自己的罪惡生活,和查爾斯結婚了。作者通過芬妮的觀察向讀者介紹說:「就這樣,我終於找到了停靠的港灣,在美德的胸懷中,我收獲了這唯一沒有腐壞的甜美果實:回首我所經歷過的墮落日子,那些別有用心的花言巧語比起如今純真的無上喜悅,我不禁同情起那些一心追求感官享樂的人,哪怕僅僅是從品味上來看,他們也無法感受到「貞德」的魅力——它是「快感」最好的朋友,也是「墮落」最大的敵人。(摘自譯言古登堡計劃出品 《芬妮·希爾:歡場女子回憶錄》)

⑻ 文中兩次提到法官拍金堂木的樣子,這樣寫的目的是

這是李新華所寫其父親李大釗的文章中她父親(李大釗)受審的場面,法官詞屈理窮,這里表現出了國民黨反動派對共產黨人恨之入骨,並從描寫法官的兇狠,從側面表現出了國民黨反動派的兇狠。
《十六年前的回憶》是革命先驅李大釗的女兒、中國現代作家李星華於1943年創作的一篇散文。
此文是回憶錄,寫了作為父親的李大釗對家人的關懷、愛護,作為革命者的李大釗對革命事業的忠誠,同時也表達了作者對父親的敬仰與深切的懷念。作者採用第一人稱,回憶了父親被害的全過程,內容真實可信,語言樸素自然,既具有文學價值,又具有很強的史料價值。

⑼ 十六年前的回憶的主要內容30字

《十六年前的回憶》主要內容

寫共產黨父親李大釗與黑暗勢力勇敢斗爭,被捕前鎮定,被捕後從容,視死如歸的大無畏精神。

(9)法官回憶錄擴展閱讀:

①原文內容:

1927年4月28日,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那是父親的被難日,離現在已經十六年了(書中寫作時)。

那年春天,父親每天夜裡回來得很晚。每天早晨,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又出去了。有時候他留在家裡,埋頭整理書籍和文件。我蹲在旁邊,看他把書和有字的紙片投到火爐里去。

我奇怪地問他:「爹,為什麼要燒掉呢?怪可惜的。」

待了一會兒,父親才回答:「不要了就燒掉。你小孩子家知道什麼!」

父親是很慈祥的,從來沒罵過我們,更沒打過我們。我總愛向父親問許多幼稚可笑的問題。他不論多忙,對我的問題總是很感興趣,總是耐心地講給我聽。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麼,父親竟這樣含糊地回答我。

後來聽母親說,軍閥張作霖要派人來檢查。為了避免黨組織被破壞,父親只好把一些書籍和文件燒掉。才過了兩天,果然出事了。工友閻振三一早上街買東西,直到夜裡還不見回來。第二天,父親才知道他被抓到警察廳里去了。我們心裡都很不安,為這位工友著急。

局勢越來越嚴重,父親的工作也越來越緊張。他的朋友勸他離開北京,母親也幾次勸他。父親堅決地對母親說:「不是常對你說嗎?我是不能輕易離開北京的。你要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這里的工作多麼重要。我哪能離開呢?」母親只好不再說什麼了。

可怕的一天果然來了。4月6日的早晨(書中的1927年),妹妹換上了新夾衣,母親帶她到娛樂場去散步了。父親在里間屋裡寫字,我坐在外間的長木椅上看報。短短的一段新聞還沒看完,就聽見啪,啪……幾聲尖銳的槍聲,接著是一陣紛亂的喊叫。

「什麼?爹!」我瞪著眼睛問父親。

「沒有什麼,不要怕。星兒,跟我到外面看看去。」

父親不慌不忙地從抽屜里取出一支閃亮的小手槍,就向外走。我緊跟在他身後,走出院子,暫時躲在一間僻靜的小屋裡。

一會兒,外面傳來一陣沉重的皮鞋聲。我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用恐怖的眼光瞅了瞅父親。

「不要放走一個!」窗外一聲粗暴的吼聲。穿灰制服和長筒皮靴的憲兵,穿便衣的偵探,穿黑制服的警察,一擁而入,擠滿了這間小屋子。他們像一群魔鬼似的,把我們包圍起來。他們每人拿著一支手槍,槍口對著父親和我。在軍警中間,我發現了前幾天被捕的工友閻振三。他的胳膊上拴著繩子,被一個肥胖的便衣偵探拉著。

那個滿臉橫肉的便衣偵探指著父親問閻振三:「你認識他嗎?」

閻振三搖了搖頭。他那披散的長頭發中間露出一張蒼白的臉,顯然是受過苦刑了。

「哼!你不認識!我可認識他。」偵探冷笑著,又吩咐他手下的那一夥,「看好,別讓他自殺,先把手槍奪過來!」

他們奪下了父親的手槍,把父親全身搜了一遍。父親保持著他那慣有的嚴峻態度,沒有向他們講任何道理。因為他明白,對他們是沒有道理可講的。 殘暴的匪徒把父親綁起來,拖走了。我也被他們帶走了。在高高的磚牆圍起來的警察廳的院子里,我看見母親和妹妹也都被帶來了。我們被關在女拘留所里。

十幾天過去了,我們始終沒看見父親。有一天,我們正在吃中午飯,手裡的窩窩頭還沒啃完,聽見警察喊我們母女的名字,說是提審。

在法庭上,我們跟父親見了面。父親仍舊穿著他那件灰布舊棉袍,可是沒戴眼鏡。我看到了他那亂蓬蓬的長頭發下面的平靜而慈祥的臉。

「爹!」我忍不住喊出聲來。母親哭了,妹妹也跟著哭起來了。

「不許亂喊!」法官拿起驚堂木重重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父親瞅了瞅我們,沒對我們說一句話。他臉上的表情非常安定,非常沉著。他的心被一種偉大的力量占據著。這個力量就是他平日對我們講的——他對於革命事業的信心。

「這是我的妻子。」他指著母親說。接著他又指了一下我和妹妹,「這是我的兩個女孩子。」

「她是你最大的孩子嗎?」法官指著我問父親。

「是的,我是最大的。」我怕父親說出哥哥來,就這樣搶著說了,我不知道當時哪裡來的機智和勇敢。

「不要多嘴!」法官怒氣沖沖的,又拿起他面前那塊木板狠狠地拍了幾下。

父親立刻就會意了,接著說∶「她是我最大的孩子。我的妻子是個鄉下人。我的孩子年紀都還小,她們什麼也不懂。一切都跟她們沒有關系。」父親說完了這段話,又望瞭望我們。

法官命令把我們押下去。我們就這樣跟父親見了一面,匆匆分別了。想不到這竟是我們最後的一次見面。

28日黃昏,警察叫我們收拾行李出拘留所。

我們回到家裡,天已經全黑了。第二天,舅姥爺到街上去買報。他是從街上哭著回來的,手裡無力地握著一份報。我看到報上用頭號字登著「李大釗等昨已執行絞刑」,立刻感到眼前蒙了一團雲霧,昏倒在床上了。母親傷心過度,昏過去三次,每次都是剛剛叫醒又昏過去了。

過了好半天,母親醒過來了,她低聲問我:「昨天是幾號?記住,昨天是你爹被害的日子。」

我又哭了,從地上撿起那張報紙,咬緊牙,又勉強看了一遍。我低聲對母親說:「媽,昨天是4月28。」母親微微點了一下頭。

②原文賞析:

《十六年前的回憶》一文是女兒寫給父親的回憶錄,寫了女兒心目中父親李大釗的形象,用文字留下對父親美好的回憶。

通過對李大釗被捕前到被捕後的回憶,展示了革命先烈忠於革命事業的偉大精神和面對敵人堅貞不屈的高貴品質,表達了作者對父親的敬仰與深切的懷念。

參考資料:

網路――十六年前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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