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經謬論
Ⅰ 還原版《道德經》第三章:道沖
還原版《道德經》第三章全文如下:
本章前五行對應王弼本《道德經》第四章,第六行對應王弼本第六章最後一行。本章文本以帛書乙本為底本,並對底本作了校訂。
上一章,老子從道與物的關系出發,闡明道雖不是物,但萬物及其變化都是道的體現,道與萬物融為一體,一切事物的運動變化中都有道的影子,謂之「惚乎恍乎,中有象乎;恍乎惚乎,中有物乎;窈乎冥乎,中有情乎。其情甚真,其中有信。」老子特別強調了,道不僅與萬物同在,而且與萬事同在。傳統老學因為將「情」誤讀為「精」,因而完全忽略了道與萬事的同在。
本章老子引進了「道沖」的概念,將道對萬事萬物能無限滲透這一屬性命名為「道沖」。本章就是老子對「道沖」的定義,「道沖」代表了道對宇宙的無限滲透。「無限滲透」具有雙重內涵:一、道不僅存在於萬事萬物,而且充滿了萬事萬物,絕對沒有道缺席的地方;二、道不僅存在於萬事萬物,而且始終在作用於萬事萬物,絕對沒有道不起作用的時候。特別是第二點,傳統老學對此的認識恰恰與老子思想背道而馳,是兩千年來老學領域根深蒂固的一大誤區。
老子思想自問世以來一直在被後人誤讀誤傳,涉及本章的主要體現在兩方面:一、對「無為」的誤讀,將「無為」解讀為「順其自然」,自王弼為《道德經》作注開始流行,訛傳至今;二、無中生有地引入了「虛靜」的概念,是對老子思想不折不扣的篡改,其中「靜」字源自後人對老子原文中兩個字的誤讀,分別是「清」和「爭」字。還原版《道德經》將在後續章節對這兩點逐一加以詳細論證。基於此兩大原因,傳統老學錯誤地認為道的作用幾乎就是平躺,任萬物自化,誤以為這便是「無為而無不為」,並在此基礎上構建了一起列荒謬的理論。
「道沖」的本質是「道的絕對性」,而對此傳統老學並無清醒認識。「絕對」體現在空間上就是「大就是小」,所謂其大無外,其小無內;體現在時間上就是「過去就是將來」,道自身永遠不變,沒有「古道」「今道」之別;體現在存在性就是「無就是有」,道虛而不空,虛而愈作,無中充滿了有;體現在運動性就是「靜就是動」,道永遠沒有運動,但始終都在作用。所謂「周行而不殆」完全是後人妄自添加的謬論,所謂「道尚虛靜」根本就是後人無端的臆想和憑空捏造。「無就是有」、「靜就是動」是解讀「道沖」的基本出發點,其結論便是道無處不在,又無所不作,且作而不息。
「道」始終在不停地忙乎,這是傳統老學中沒有道概念,但這恰恰是老子思想的精髓,貫穿整個道論。「大成若缺」、「大巧若拙」、「大植若屈」、「大器曼成」,這些都是老子對道在不停忙乎的具體描述,但老子相關的「論道」都被傳統老學改頭換面成了「品人」,將道的屬性說成了是人的品性。比如「大器曼成」是說道成就了一切,花兒的綻放、鳥兒的歌唱、泉水的叮咚、還有舉手投足、男歡女愛、愛恨情仇,所有這一切都是道的傑作,但道卻躲在它們的背後,一點不讓你察覺。後人卻來了一句「大器晚成」,宣稱只要君子自強不息,便必有出人頭地之時,與老子所言八桿子打不到一塊。本章的「和其光,同其塵,挫其銳,解其紛」也同樣被後人將「論道」說成了「品人」,人、道混為一談。
傳統老學未能真正理解老子的辯證邏輯,視虛為無,視不見為不為;而老子思想的精髓則是,虛中充滿了有,不見中滿是忙碌。萬事萬物,看似自化,實為道化。大千世界,千變萬化,然而這一切變化無不是道的作用所至。道不僅決定了萬物的生死,而且決定了萬事的成敗。只可惜道無形無象,無聲無狀,道的所作所為完全不為人知,人們竟將道化誤以為是自化,冒名頂替了道的所有功績。因此,「道沖」不是在說道「虛空」,而是在強調道始終在忙忙碌碌,忙前忙後,忙得不亦樂乎。道對宇宙無限滲透的目的,是為了確保宇宙生態的運轉不出絲毫差錯,道既是監督員,又是修理工,遍布宇宙的每一個角落,這叫作「道沖」。
通過老子本章對「道沖」的定義,從此「道沖」便不再是一個單純的動詞,而成了一個哲學概念,表達了道的一種屬性。老子後續的論述「至虛,亘也。守沖,篤也」、「多聞數窮,不如守沖」、以及「玄同」、「玄德」和「三寶」等論述,都是直接建立在「道沖」這個概念之上的。
還原版《道德經》將「綿綿乎其若存,用之不堇」一句納入本章作為結尾,完善了老子對「道沖」的定義。道對萬事萬物的無限滲透不僅表現為道的存在,而且表現為道的作用,道對宇宙的無限滲透就是為了發揮作用,發揮作用才是道存在的正真意義。「挫其銳,解其紛」就是在講述道的作用,「用之不堇」正是在強調這種作用的無窮無盡,永不停息。「綿綿乎其若存」表達的是道的存在,似有非有,似在非在,但卻沒有起始,沒有終結,延綿不斷;而「用之不堇」則明確了道的作用,表明道無時無刻,過去現在將來,都將永遠是萬事萬物的主宰,發揮著無窮無盡的作用。「無處不在」與「無處不用」為「道沖」的定義畫上了完美的句號。
「綿綿乎其若存,用之不堇」在王弼本《道德經》中屬於第六章,但王弼本第六章實際上是由老子原本的兩個章節殘片拼湊而成。另一段文字是在闡述「道生萬物」這一主題,與本章的主題「道沖」分屬不同范疇,還原版將兩者各就各位,「本章勘正說明」對此有進一步說明。
「道沖」就是道對宇宙的無限滲透
「道沖」旨在表達道對宇宙的無限滲透,重點在解釋什麼叫「無限滲透」,有哪些具體內涵。所謂「無限滲透」,就是道不僅在萬物中,還在萬事中,不僅存在,而且始終在起作用。這四大要素是「道沖」的完整內涵。傳統老學因為沒有認識到道是宇宙的反面,從而不能充分認識「道沖」具有這四大要素,對「道沖」的種種解讀也因此與老子思想相去甚遠。
傳統老注往往將「沖」解讀為「虛」。如范應元註:「沖,虛也,和也。」又如朱謙之案:「『沖』,傅奕本作『盅』。《說文皿部》:『盅,器虛也。』」諸家或以「沖」為「虛」,或以「沖」為「盅」之假借,又以盅言虛。這是傳統老學根深蒂固的誤區,認為道就是「虛空」且「無為」,並將「無為」理解為躺平、任萬物自化。實際上老子的論斷恰恰相反,道虛而不空,無而忙碌,只有穿透茫茫虛無,才能領略道的絢麗風采。「道沖」就是跨入道的聖境的第一個里程碑。而傳統老學都被擋在了這個里程碑之外。
道沖,好比往被子里倒水,道能將自己注入萬事萬物之中,無論多小的地方,道都能鑽進去,而且想裝多少就能裝進多少,絕不會滿出來。
「道沖」就是在闡述「道」對宇宙萬物的無限滲透。「沖」,本義將水或氣注入體內,今天的「沖茶」、或給氣球「沖氣」就是這個用法。「道沖」表達了「道」注入萬事萬物這樣一個動作,「而用之又弗盈也」則是在強調「道」沒有進不去的地方,只要「道」想鑽進去,就一定擋不住,無論多小的地方,「道」想裝多少進去,就能裝多少進去,絕不會滿出來。這里,「用」的主語是「道」;「之」代指「沖」這個動作;「又」是轉折副詞,相當於「卻」,「又弗盈」是說卻不會滿出來,這是在用否定的修辭來表達可以無限地往裡注入。這種修辭手法將「道」的無窮無盡渲染的淋漓盡致。
莊子在《齊物論》中寫道:「非彼無我,非我無所取。」「彼」就是道,「非彼無我」指出,道創造了一切,因此沒有道便沒有我、便沒有我的愛與恨、便沒有我的成與敗。「取」通「娶」,表示匹配,「非我無所取」強調,整個世界的每一個細節都是道的體現,你我的每一回顧盼、每一份喜悅、每一絲憂慮,都是道作用的顯現,折射出道的取捨,體現了道的主宰。這便是莊子視角下的「道沖」,與老子的定義互為印證,相得益彰。
「道」無孔不入,又能無限濃縮這一神奇的屬性,只有在「道」與「物」的互動中存在,只適用於「虛」對「實」的滲透,本質上是「超物」對「物」的降維操控。而「物」與「物」之間的互動,哪怕是空氣往氣球里裝也有裝滿的時候。這就是「絕對」與「相對」的本質差異。道的這種絕對屬性自《道德經》問世以來從未被人們正確認識。
「沖」,始見於甲骨文,象形地下有個暗洞,四周的水不斷往裡注入,所以,「沖」的本意表示「注入」,作動詞。『沖』,古作「沖」,反義詞是「浧」。「浧」為楚字,從口從土從水,表示地面上有個洞,水從洞里滿了出來,也是動詞。「沖浧」対舉是楚人的用法,用作灌進去與滿出來的對比。「盈」為秦字,從夃(gū)從皿,表示器皿中裝滿了東西。因此,「盈」表示充滿、滿足,最初並沒有淌出來的意思,反義詞是空虛。「盈虛」対舉是秦人的用法,用作滿足與空虛的對比。李斯統一文字後棄「浧」從「盈」,混淆了「浧」與「盈」的區別。後人以「盈」倒推「沖」為「虛」的說法,忽略了春秋時期秦楚兩國文字的差異,從而誤讀了「沖」的確切內涵。
「沖」,老子本字當作「中」,是以「中」假借為「沖」,這可以從楚簡《老子》「大浧若中」四字的寫法得到推斷。這里的「中」就是「浧」的反義詞「沖」。後人將「中」作了不同解讀,分別是「沖(沖)」、「盅」和本字「中」,導致出現了傅奕本的「道盅」和「多聞數窮,不如守中」的訛傳。實際上,「盅」和「中」都應讀作「沖」,為「道沖」和「多聞數窮,不如守沖」。
「道沖」的雙重內涵——道「無處不在」和「無處不用」
道充斥宇宙,遍布宇宙的每一個角落,與萬事萬物融為一體,彷彿世間萬物都成了道的身影,道又好似化作了世間萬物。道與萬事萬物同在,不僅存在於有形的物質中,也存在於無形的物質中;不僅存在於物質世界,也存在於精神世界;光與熱、塵與煙、智慧與力量、希望與夢想,林林總總,無不見道的身影。
這里特別強調「宗」讀作「蹤」,不是「祖宗」的意思。
傳統老注將「宗」作「祖宗」解,犯了個明顯的邏輯錯誤。老子明確指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道是萬物的嫡傳祖宗,沒有半點含糊,又哪來的「好似」呢?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什麼叫好像是萬物的祖宗?那到底是「是」還是「不是」呢?顯然,老子決不會忘了「道生萬物」!
「宗」,通「蹤」,表示蹤影。「蹤」字出現相當晚,老子時代應該還沒有這個字。「宗」最早代表宗廟里的牌位,由一個牌位慢慢增加到一長串的牌位,追溯了祖先的發展軌跡,於是,「宗」也就有了「蹤跡」的含義,進而又引申出「蹤影」的含義。這就成了一字多意,後人為了區分不同的含義,於是添加了不同的邊旁部首,這才有了後來的「蹤」字。
「淵」,原指水潭深不見底,強調的是無底,這里則引申為無邊無際,指茫茫宇宙無處不是道,哪兒都是道,哪兒都是道的影子。「淵」就是老子在自序中所描述的「恍乎其未央哉,惚乎其若海」,兩者表達的是同樣的意境。
「和其光,同其塵,挫其銳,解其紛。」
「和其光」,是說道在一切光亮之中。無論是日月照亮了天地,還是德光照亮了心靈,你都能看見道的影子,與日月同輝,與神明共舞,讓你豁然開朗。
「同其塵」,是說道在一切塵埃之中。塵代表最細小的物質,是構成萬物的最基本單元,日月星辰,山川草木,都可以化作一粒塵埃,於是「在塵埃」就是在萬物,就是在螻蟻,在稻草,在瓦礫,在屎尿!
老子的「和光同塵」就是莊子的「道在屎溺」。《莊子·知北游》極為精彩地講述了道的無處不在:
東郭子問莊子道在什麼地方,而且要言之有據,於是莊子開出了一串清單:在螞蟻里,在稻草里,在磚瓦里。東郭子越聽越不是滋味,不斷地犯嘀咕,怎麼越說道越下賤了呢?沒料到莊子最後居然說「道就在大小便里!」東郭子終於無語。
「挫其銳」,是說道能夠挫敗一切銳氣。而挫敗一切銳氣,就必然有力量,也就是說,道在一切力量之中。道就是人們戰勝一切艱難險阻的無窮力量,這是老子把無形的道形象化了。
「解其紛」,是說道能夠化解一切紛爭。化解紛爭就是解決問題,需要的是智慧和方法,也就是說道在一切智慧之中。化解一切危機,解決一切問題,無論多高明的方法,你都能見到道的影子,這是老子把無形的道再次形象化了。
「和其光,同其塵,挫其銳,解其紛」是在「論道」,而非「品人」。老子採取了他慣用的以點帶面的表現手法,以「塵」代指一切有形的物質,以「光」代指一切無形的物質,以「力量」代指一切事物變化的動力,以「智慧」代指萬物的思想及靈魂。層層遞進,逐步升華,將道對宇宙的無限滲透展現無余,完美詮釋了什麼是「似萬物之宗」。
「挫其銳,解其紛」將道的無處不在從有形拓展到無形,從物質世界拓展到了非物質世界,精神、智慧、情感、追求都在與道共舞,都是道作用的結果。道不僅賦予萬物以生命,還駕御著人們的精神世界,得失與成敗,光榮與夢想,歸根結蒂居然都是道的傑作,這便是道的無處不用——萬事萬物無一不是道作用的結果。
而傳統老學則完全迷失了方向,將老子這十二個字扯上了個人修養,如范應元註:「人能用道以挫情慾之銳,解事物之紛,瑩心鑒而不炫其明,混濁世而不污其真。」范氏註解頗具代表性,反映了自王弼以來傳統老學對此的主流認知,常常在論道與喻人之間來回跳躍,時而論道,時而又說人,無視邏輯混亂,實則望文生義,以偏概全,沒有領會老子的思想體系以及本章的主旨。
「和其光,同其塵,挫其銳,解其紛」諸本均作「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挫其銳,解其紛」被提到了句前,這與老子在上一章先論物再論情的順序不符,也與本章邏輯發展的順序不符,故還原版將順序作了調整。
「和光同塵」今天已成為成語,但其釋義卻已面目全非,被說成是收斂起你的鋒芒而混同於塵世,宣揚的是儒家低調做人、謙卑行事的做人之道,與老子的道論完全風馬牛而不相及。老子的「和光同塵」就是莊子的「道在屎溺」,表達的是道無處不在,體現了道對宇宙的無限滲透。
「道沖」——道不僅能無限滲透,而且這種滲透永不衰竭
道無處不在,無處不用,但定下神來,事還是事,物還是物,道又好像躲進了萬事萬物,變得無影無蹤了。物有生死,事有始終,但任憑世事輪回,萬物更替,道卻始終如一,與萬物相伴,為萬物所用。萬物生生不息,代代相傳,道悉心呵護,不離不棄,永無止境。
「湛」,本義沉沒,指消失在水中,這里引申為道隱沒在萬物之中。「似又存」,隱隱約約好像又存在。「又」,表示轉折,「卻」。道無處不在,萬事萬物之中似乎都少不了它的身影,但定下神來,事是事,物是物,道就像躲進了萬事萬物之中,變得無影無蹤了,剩下的只是一種朦朧的感覺,揮之不去,求之又不得——「湛乎又或存」!
「綿綿」,連續不斷。《詩經·大雅·文王之什》:「綿綿瓜瓞(dié)。」指延綿不斷的藤上結了大大小小的瓜,象徵子孫昌盛,延綿不斷。
「不堇」,「堇」,楚篆的寫法是「上黃下土」,代表黃土,指生命的歸宿;「不堇」,表示沒有生命的歸宿,意思是永生不滅。萬物有輪回,故「天道圓圓,各復其堇」;但道沒有輪回,故「用之不堇」。
「綿綿乎其若存,用之不堇」,指道看似不見,卻又決定著萬物的生死;萬物生生不息,代代相傳,道則始終與之相伴;道之所以能始終守護著萬物,是因為道沒有輪回,永生不滅。
「不堇」,各傳世本《道德經》作「不勤」。勤,王弼作「勞」解;高誘在《淮南子·道原》注中作「盡」解。高誘解實屬望文生義,毫無依據,卻被今人視作正解,以「勤」通「盡」收錄進了現代漢語詞典,不可不謂誤人子弟。反之,楚人以「堇」喻「黃土」,意指生命的歸宿,則因後人誤讀而從文獻和詞典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本章勘正說明
1. 相關章節重組及其依據
本章由王弼本《道德經》第四章與王弼本第六章最後一句重組而成。
王弼本第六章實際上是由老子原本的兩個章節殘片拼湊而成。上段為「穀神不死,是謂玄牝。 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這段文字是在闡述「道生萬物」這一主題,邏輯上是一個承上啟下的段落,所承接的上文是「大成若缺,其用不敝。大盈若沖,其用不窮。大巧若拙,大盛若黜,大植若屈」,所啟用的下文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整篇是在闡述道無所不能,無所不成,而道生萬物是老子對道無所不能的舉例說明。三段文字在邏輯上貫通一氣。
而本章的主題是「道沖」,旨在闡述道無處不在,無處不用,這兩個屬性是道無所不能的基礎和保障,分屬不同的范疇。無處不在和無處不用重點在講道對萬物的無限滲透,強調的是道的存在,以及存在的形式。「綿綿若存,用之不堇」恰恰是針對這兩個問題的答案。而「道生萬物」一章的主旨則側重於道究竟有哪些功能和作用,存在僅僅是個前提條件,而不是問題的焦點。
因此,還原版將王弼本第六章分拆為兩段,按照各自代表的主題,各就各位,分別納入了本章和「道生萬物」章。
2. 版本對勘及關鍵字考證
以下例舉了還原版與十個主流版本的比較對照,並對還原版的校訂及取捨作了說明。
(1)「沖」、「沖」、「盅」之辨,「又」、「有」、「或」之辨:
「沖」,老子本字當作「中」,是以「中」假借為「沖」,這可以從楚簡《老子》「大浧若中」四字的寫法得到推斷。這里的「中」就是「浧」的反義詞「沖」。後人將「中」作了兩種不同解讀,分別是「沖」和「盅」。「沖」是「沖」的異體字。「盅」是對「中」的誤讀,上文已就此作了詳細說明,這里不重復。
「又」,帛書甲乙本和漢簡本均作「有」。「有」古假借為「又」。《詩經·邶風·終風》:「終風且曀,不日有曀。寤言不寐,願言則嚏。」鄭玄箋:「有,又也。」王弼本、河上公本和嚴遵本「又」作「或」。「或」或為老子本字,讀作「又」,楚人「又」讀作「有」,「有」讀作「或」,「或」又讀作「又」,是慣例,不贅述。
景龍碑本「又」作「久」,「久」當為「又」之訛誤。
再者,「道沖,而用之又弗盈也」一句,帛書甲乙本比其他版本句尾多了個「也」字。「也」在這里起到了加強語氣的作用,有比沒有文義更佳,故還原版保留了「也」字。
(2)「淵」、「潚」、「深」之辨,「似」、「始」、「佁」之辨:
「淵」當為老子本字。帛書甲本「淵」作「潚」,「潚」當為「淵」之訛誤。景龍碑本「淵」作「深」,「深」為避唐高祖名諱而改。
「似」,楚簡《老子》作「亻㠯」,「佁」當系誤讀「㠯」為「台」所至,「始」為「佁」之訛傳。
又,語氣詞「乎」,諸本或作「呵」、或作「旖」、或作「兮」,皆非老子本字,老子本字當為「唬」,通「乎」。還原版取「乎」。
最後,想爾本「淵」後脫語氣詞「乎」,系抄漏。景龍碑本「似萬物之宗」脫「似」和「之」二字,系後人刪減。
此段文字還原版與諸本的差異是將「和其光,同其塵」提到了句首,理由上文以作說明,這里不重復。
「和其光,同其塵」,帛書乙本「其」作「亓」,「亓」通「其」;漢簡本作「和其光,同其袗」,「袗」或為「軫+土」之誤,「軫+土」為「塵」的異體字。
「挫其銳,解其紛」,帛書甲本脫「銳」字,系抄漏;帛書乙本「紛」作「芬」,當系「紛」之訛;想爾本及景龍碑本「紛」作「忿」,疑係抄錄中將此句與「玄同」一章的「剒(畜刂)其奰(爾+賏),解其忿」用字相混所至,「忿」用在此文義難通。
「湛乎似或存。」「乎」與諸本差異如上文所述。「似」,帛書乙本和漢簡本作「佁」,「佁」為「似」之誤。「又存」,帛書甲乙本等作「或存」,河上公本作「若存」,想爾本和景龍碑本作「常存」。「或」讀作「又」,楚簡中習見。「若存」是將「或」讀作了「好像」,而非轉折副詞「又」,此種解讀文義勉強能通,但「似」、「若」連用罕見,非老子本義。「常存」語義不確,「湛」義為「沒」,與「存」相對,而「常」則與「暫」相對,故「湛」與「常」不能形成對文,由此判斷「常」系「或」之訛誤。景龍碑本此句又脫「似」字。
「綿綿」,多本作「緜緜」,兩字古通用。「綿綿乎其若存」,帛書甲本脫「其」字,漢簡本脫一「緜」字,皆系抄誤。其他諸本皆無「乎其」二字,系被後人刪減,以求對文工整。本章中,上文的「淵」、「湛」都是對道的狀態的描述,是一種近似的類比,所以老子添加了「乎」字以表示在這種近似。此處的情形相同,「綿綿」也是一種近似的類比,故按同樣的邏輯,下文當有「乎」字。「其」在這里用作下文「用」的主語,若無則語義不清,故有勝於無。
「堇」,當為老子本字,會意「黃土」,指生命的歸宿。漢簡本讀「堇」為「墐」,各傳世本讀「堇」為「勤」。「墐」義為掩埋,在此文義不通。「勤」本義勞,但高誘在《淮南子·道原》注中將「勤」作「盡」解,實屬無中生有,望文生義而已,但卻被後人認可,傳承至今,於是有了「勤」通「盡」的說法。但「盡」在此文義亦不十分貼切。「不堇」義為道永生不滅,「不盡」指道用之不盡,與上文「綿綿若存」並非直接的承接關系。故「墐」、「勤」二字皆系對「堇」的誤讀,「堇」用本字,讀作「亡」。
附錄一:王弼本《道德經》第四章:
附錄二:王弼本《道德經》第六章:
Ⅱ 如何評價老子的《道德經》
道德經是老子講如何做人,做事,治國,平天下的哲理,語言朴實深刻,說理透徹,並不玄幻,只是由於時間久遠,語言習慣差異大,而使後來的人理解錯誤,加之自莊子起,有意歪曲老子本義,至使道德經成了一本如同周易的玄學。例如道,原本是老子的一種發現,是對自然現象的發現,可從莊子開始就完全歪曲了老子道的含義。老子說,道是萬物的母親,我們就應該仔細想想,那萬物的母親是誰。是什麼?就不會造成錯誤的結論。首先,我們可以想想,人和動物植物的母親是什麼?也就是說人和動物植物是怎麼用產生的?不就是兩性結合產生的嗎?兩性就是一種自然現象,兩性結合產生萬物,古人叫異相求,同不濟。我們現在仔細想想,萬物都不是這樣生成的嗎?老子把這種現象稱為道,即萬物生成存在之道。合於道就存在,違背道就消亡,這是不是真理?老子說道是無,無既無形,道不是一種有形的,即不是物質性的存在,是一種作用過程,老子發現的就是這種自然現象。後來的我們覺得你很神奇,實際是一種司空見慣的自然現象,就是決定萬物存在的那種自然現象,也可以說就是萬物的生命。老子論道,並不是專論自然現象,而是為了論為人,做事,治國,平天下之理。所以老子引進了德這個述語。那麼德又是什麼呢?德是老子把道化生萬物的那種作用人格化稱為德,而且是大德,天下最高尚的品德,就是無為而無不為,無為,叩無偽,不胡作非為,道化生萬物卻從不胡作非為,道化生萬物,即無不為,因為什麼都是道所為,無一例外,所以叫無不為。而到莊子那裡無為就成了無所作為,四大皆空,無所事事,墮肢體,黜聰聰,完全歪曲了老子本義。
Ⅲ 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見天道。其出彌遠,其知彌少。是以聖人不行而知,不見而明,不為而成。完整解釋
釋義:
不出門戶,就能夠推知天下的事理;不望窗外,就可以認識日月星辰運行的自然規律。他向外奔逐得越遠,他所知道的道理就越少。所以,有「道」的聖人不出行卻能夠推知事理,不窺見而能明了「天道」,不妄為而可以有所成就。
出處:《道德經》第四十七章——春秋·老子
在認識上純任感覺經驗是靠不住的。因為這樣做無法深入事物的內部,不能認識事物的全體,而且還會擾亂人的心靈。那麼,要認識事物就只有靠內在的自省,下功夫自我修養,才能領悟「天道」,知曉天下萬物的變化發展規律。
(3)道德經謬論擴展閱讀
陳鼓應先生說:「老子認為世界上一切事物都依循著某種規律運行著,掌握著這種規律(或原則),當可洞察事物的真情實況。他認為心靈的深處是透明的,好像一面鏡子,這種本明的智慧,上面蒙著一層如灰塵般的情慾(情慾活動受到外界的誘發就會趨於頻繁)。
老子認為我們應透過自我修養的功夫,作內觀返照,凈化慾念,清除心靈的蔽障,以本明的智慧,虛靜的心境,去覽照外物,去了解外物和外物運行的規律。」(《老子注釋及評介》第249頁)我們同意陳鼓應先生的見解。
以往批評老子的認識論是徹頭徹尾唯心主義先驗論的論著,都要引「不出戶,知天下」作為論據。這樣的認識實際是一種誤解。老子是一位博學多識之人,他有豐富的生活實踐經驗。在以前的若干章節中,都可以看到許多涉及社會生活和自然界的內容,這些都表明老子極為重視生活實踐。
但更重要的是,老子是極富智慧之人,是天才的哲人。他的意思是,並不是什麼事都只有經過本人的實踐才能認識,那是不可能的。因此要重視理性認識,間接知識。
「不出戶」、「不窺牖」這類極而言之的強調手法,從古到今都是普遍應用的。研究老子,研究《道德經》,應當深入體會其中蘊含著的真實觀點,不可望文生義,更不可片面理解。
同時,還要堅持歷史唯物主義的思想方法。因為正確地說明感性認識和理性認識的辯證關系,這不是春秋時代的思想家們所能夠解決的重大哲學論題。